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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千年相守

于苦修天道的众仙而言,千年不过眨眼之间,尘世间的沧海桑田不过是一遭遭的轮回,一段段的故事。

  千年岁月,芳华境不过是多了一位境主夫人,也多了一处名为南亭向晚的楼阁而已。

  四季更迭,瀚雪宫依旧巍峨于芳华,有了道侣的尘风君依旧是淡漠如水的性子,千年时光,好像并没有改变任何东西。

  夜里的南亭向晚楼永远亮着一盏不灭的长明灯。

  这是凤南歌当初入主神位时,从无尽地狱杀出,刚巧落在了下三域南域的一处凡人城镇洛河镇。

  洛河镇位于南域最西边的一处荒凉地带,灵气稀薄几乎没有什么修士,在这里生活劳作的都是凡人,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朴实无华的迎接着每一个黎明破晓。

  或许也正因为如此,一身血腥之气杀出无尽地狱的凤南歌被这样干净纯粹的生活所吸引,因为万载不停歇的杀戮,凤南歌一身的灵力几乎耗尽,灵髓枯竭,未曾回到烛日天的洗髓池洗髓入神的凤南歌就如凡间女子一般,手无缚鸡之力。

  洛河镇上的一位阿婆将她接到了自己家里,为她洗去身上的污秽,给她做了新衣,还有热气腾腾的饭菜,虽然简单却让活了八千载的凤南歌第一次体会到了人间的烟火气。

  后来洛河镇发大水,凤南歌未经洗髓强行入神,以神力阻断了水灾的蔓延,还因此和乾坤天齐渊天君座下布灾的渡厄星君打了一架。

  活了五万多年的渡厄星君被凤南歌这么一个小辈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此事还惊动了齐渊天君,若非焱奕天君出面,只怕那死要面子的齐渊天君也不会善了此事。

  水灾被凤南歌化解之后,洛河镇的村民们还为凤南歌修了一座庙宇,名曰凤仙庙。

  洛河镇的村民虽不是修士,但灵魂纯洁干净,因此在凤仙庙香火燃起的第十年,香火竟生出了灵智幻化为了一盏长明灯飞到了本就怕黑的凤南歌闺房中。

  至此,凤南歌的闺房一直都是掌灯到天明。

  看着长明灯的烛火,凤南歌似乎又想起了曾经在洛河镇生活的日子。

  果然,还是人间的烟火气最是温暖,她走出南亭向晚,自小陪在她身边的仙娥疏雨急忙给她加了件披风,“凤姐儿,你怎么又不睡觉就爱往外跑,也不知多添件衣服。”

  “不是有你吗,我的管家婆。”凤南歌在疏雨的鼻间上轻轻一点,初见这个小丫头时,凤南歌也才六千多岁,不过那是的疏雨更小,才一千岁不到,是个爱哭鼻子的奶娃娃,本是凤南歌在玄苍天听道时路过一座破败的修士道观,在门口捡到的。

  那时的小疏雨哭声撕心裂肺,凤南歌心头一软就将人带回了烛日天,跟着凤南歌这个小天君,小疏雨入仙时的三灾五劫都被凤南歌以上品神器给挡下了,入仙之路倒也顺畅。

  疏雨拉过凤南歌的手,皱眉道:“手还是这样凉,也不知芳华境灵气是不是跟凤姐儿的福位不合,来这一千年,凤姐儿的身体比在烛日天时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即便再是艳阳天,凤姐儿你的身体哪儿都是凉冰冰的。”她以仙力凝结了一颗火灵石塞入凤南歌的手中。

  “是有些寒意,或许还是我这神位来得太轻巧了些……”

  “哪里轻巧了,你从无尽地狱回来时仙脉可都断了个干净,你就比死魂多了一口气而已,我看都是因为尘风君,百年也难得见他一回,即便出现在这南亭向晚里也是冷着一张脸,也不知道关心关心凤姐儿。”

  “疏雨啊,顾惜觉也有他的难处,芳华境的境主哪里能日日守在我身边了,近千年来,九重天阙时有魔气入侵,芳华境如今也不太平,许多封印在芳华境的魔兽似有解封之危,他……并不清闲。”

  哐当——

  地面突然一阵晃动,东南处似有火光冲天。

  凤南歌凝神看着那处火光之地,问道:“那里是紫金门吗?”

  疏雨点了点头,“就是紫金门,如此大的震动,凤姐儿,不会是你说的魔兽吧。”

  看着已经走出南亭向晚的两人,早有仙娥急急来报,“梓君夫人,紫金门有魔兽作乱,境主已经赶过去了,特让我等前来通禀夫人南亭向晚有境主亲设的大阵,夫人待在南亭向晚里最是安全。”

  “他什么时候在此设的大阵,我怎么不知?”

  仙娥往南亭向晚后院的梅林深处望了望,“这……这……小仙们也不知。”

  就在仙娥们被凤南歌盯得有些发颤时,贪狼神君宋温言手执月影萧朝着凤南歌走了过来。

  苍白的肤色包裹在墨色华服之下,显得整个人亦正亦邪。

  “梓君夫人不必为难她们,与其说尘风君在南亭向晚设了大阵,不如说这大阵早在万年之前就设在了梅林之中,南亭向晚刚好在大阵护佑的范围之内,所以只要梓君夫人不离开南亭向晚,怕是魔魂界的魔君亲至也伤不了夫人分毫。”

  凤南歌看了看后院的梅林,问道:“万年前为何要在这梅林设阵,如此大阵怕是耗费了不少神元吧。”

  宋温言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梅林为何设阵,梓君夫人还是亲自去问境主吧。”

  紫金门那边传来一阵魔兽嘶吼声,宋温言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把玩着手里的月影萧。

  “贪狼神君不去紫金门助尘风君除魔吗?”

  “尘风君除他的魔,与我何干,我只想在这守着。”

  还不等凤南歌开口,倒是一旁的疏雨听不下去了,“你一个入了神位的神君,不去除魔卫道,在这里守着我家凤姐儿做什么?”

  “谁说我守的是梓君夫人,夫人若是早些躲回南亭向晚倒是能少碍些眼。”

  “你……放肆。”疏雨毫不留情的朝着宋温言射出一柄火焰飞刀,这是疏雨的赤炎,是凤南歌送她的成年礼。

  火焰飞刀中蕴含中疏雨的火灵仙力,在宋温言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削下了他的一截细发,他眼中顿时杀意立现,月影萧放于嘴边,一曲而出便是一个杀机四伏的幻阵。

  疏雨双腿一软,跪倒在地,神情苍白似在挣扎着,嘴角有血丝溢出。

  凤南歌当下运起神力,碧魂立出,剑刃瞬息间便至宋温言颈间,“收阵。”

  月影萧在碧魂的震慑下任由宋温言如何吹奏,竟再无一丝声响发出,疏雨瘫倒在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脸上汗如雨下,隐隐还有泪花。

  凤南歌赶紧上前将人扶起,探查之下发现疏雨的仙脉混乱无比,体内的仙力似在横冲直撞意有冲破躯体而出的架势。

  抵在宋温言颈间的碧魂似感受到了凤南歌翻涌的怒火,剑气散开竟划破了宋温言脖颈的皮肤。

  血迹自皮肤下破开,就在碧魂的剑气即将再次深入时,顾惜觉及时赶到,以千年寒冰幻化出的傲雪瞬时破开了碧魂的剑气,傲雪的寒意缠绕住碧魂,双剑争鸣,散出刺骨寒气。

  凤南歌也感受到了傲雪的寒气,身体越发冰凉,她看向无喜无怒的顾惜觉,问道:“顾惜觉,你要对我出剑吗?”

  “你先收剑。”

  凤南歌见他这副刚正不阿的态度,越发冒火,“可明明是宋温言伤人在先,为何要我收剑?”

  顾惜觉这时才注意到凤南歌怀中的疏雨,问道一旁的宋温言,“你伤了人?”

  宋温言指向凤南歌道:“是她的仙奴先动的手。”

  “疏雨不是仙奴,她是我妹妹。”

  顾惜觉问凤南歌,“他所言可是事实。”

  “虽然是疏雨先出的赤炎,可是……”

  “既如此,她受伤便是她技不如人,收剑吧。”

  凤南歌强忍住身体中不断扩散的寒气,沉声道:“那我伤他也是他自己技不如人而已。”

  顾惜觉微微皱眉,一双俊逸的眉眼似乎看不懂眼前女子的执拗,许久后,终是无奈的叹息道:“你若心有不甘,便运转神力,执碧魂与我比试一场。”

  “我……”一个“我”字出口,却在顾惜觉认真的眼神中败下阵来。

  她终是收了碧魂,委屈道:“我才不和你打,你若伤了,疼的人不还是我吗?”

  顾惜觉的身体微微一动,随后转身看向宋温言,“南亭向晚不是你该出现的地方。”

  宋温言冷笑道:“你知道我在这里可不是为了这座破楼,我是……”

  “贪狼神君近日是清闲了些,南域出现魔卫踪迹,你去探查,若无果不得回。”

  宋温言看了眼顾惜觉,又看了看凤南歌,“怎么?真就喜欢上这个花瓶了?”

  音落,宋温言瞳孔睁大的瞬间,身体就被寒冰包裹成了冰柱,这是顾惜觉的冻灵术。

  顾惜觉刚要离开,似又想起什么,对凤南歌道:“你若在南亭向晚待闷了,也可以回烛日天住上些时日。”

  “那你会陪我一起回去吗?”

  他想了想,有些歉意的说道:“魔魂界作乱,我不能离开芳华境。”

  “那我就在芳华境陪着你。”

  顾惜觉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便离开了。

  宋温言身上的冻灵术在三日后被他以神力强行破开,他在南亭向晚的门外喊了半天凤南歌的名字,也没见人出来。

  他冷哼了一声,运转神力,将自己说的话一字不落的送入了凤南歌的耳中。

  “若非看你还算是一个好用的器皿,我也不会让你在芳华享尽千年太平,凤南歌,你知道为什么你走不进后山的梅林吗?”

  “因为你不配……你不配……”

  宋温言走后,凤南歌从南亭向晚中出来,门外早已没了宋温言的踪迹,可是他的那句“你不配”像是魔音一般久久的回荡在凤南歌的耳边。

  夜里,她又睡不着,随意的披了件外衫就往南亭向晚中央的一处花圃走去,这里栽种了千年前顾惜觉以姻缘木幻化的树种,如今已经长成了一棵两丈高的古树。

  凤南歌每次感觉心烦意乱,忐忑不安的时候就喜欢到这里来,只要看到这棵姻缘古树,心神就能安定下来。

  “我知道他一心向道,或许不及我喜欢他那样喜欢我,可是我也陪在他身边一千年了,你看你不也从那么小一棵种子生根发芽长成了如今的古树吗?或许等到你开花那日,他就会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我,也不对……他本就是对我有一点点喜欢的,否则他也不会娶我,那么你要争气了,等你开花,他就会比之前的一点点喜欢还要多一点了,你说……他会不会对我笑啊……”

  陪伴千年,顾惜觉从未对她展颜一笑。

  她以为,他本是如此,一心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