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章 开始
改变，总是代表着死亡
越大的改变，就代表着越多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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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城，引风台。
今天就是出发去遗迹群的日子，城主大人早已到场，亲卫队的龙渊，楚卿，关灼，竹叶等十七名队员，外加五名队长，风镜卫的秦鬼，迟怒，如姬，阎空，屠老，外加四名手下也已经全部到齐，一共三十二人。
虽然这些人八辆车就可以完全容纳，但由于大家对遗迹群西侧的情况都不甚了解，所以城主大人特地吩咐，开十辆车过去，确保万全。
一行人出城，并没有多大的送行阵仗，只有曲言和四名手下一路跟到外城西门，厚重的城门在夜色里缓缓打开，发出一阵沉闷的摩擦声。
没有人说话，只有古寒对着曲言点了点头，十辆车子齐齐发出轰鸣，向着遗迹群的方向飞驰而去。
曲言站在城门里，望着众人远去的方向，视野随着城门关闭而变得越来越狭窄，当两扇门终于狠狠地拼合在一起的时候，曲言脸上的那一丝犹豫终于完全消失，伸手入怀，慢慢掏出一枚刻着“风”字的徽章，用力地握了握，似乎是在做最后的告别。
五指分开，金属的徽章失去了依托，被重力牵引着朝着坚硬冰冷的地面坠落下去，砸出了一声，清脆的，还带着一点回音的——
嗡鸣。
五枚徽章静静地躺在地上，浑浊的灰尘被风吹起，轻轻地从精致的纹路之间拂过，金属被清冷的星辉照耀，反射出一丝明亮的光。
距离这个月的黑藤暴动，还有两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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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小凉，今天我觉得不太对。
但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反正就是感觉，前面的道路……嗯，是前面的时间里有一个什么东西挡在那，不仅仅是我，所有人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与那个东西越来越近，直到某个时刻，就会“嘭”地一声——
撞在一起。
可是知道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大家并不会相信我的话，他们只喜欢看夜卫在引风台上打架，只喜欢数黑果。
而且，就算有人相信，也没人能够阻挡时间的流逝，无能为力，才是平民最擅长的事情。
爸爸懒洋洋地起床，看了一眼天上的星星，然后就拉着我的手带我去店里。我却忽然发现，今天爸爸起床的时间，似乎比昨天晚了那么一小会。
大概是五分钟，零二十三秒。
外面的星光还是原来的星光，我依旧看不出什么区别，但我就是知道，爸爸今天起床，比昨天晚了，五分钟，零二十三秒。
我虽然知道，但我并没有觉得开心。
今天的交易市场似乎比以往安静得多，其实自从亲卫队发出那个什么令之后，交易市场的争吵声就已经很少了。但今天，整个交易市场都安静了下来，甚至连谈话的声音都没有，店里的生意也是惨惨淡淡，只有一个男人来买走了一包甘糖，那人身上的气息很阴森，比没有光的房间还要阴森。
我不喜欢。
窝在柜台下面，那种感觉变得越发强烈，甚至开始在脑子里听见“滴答滴答”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爸爸的双腿在我的视线里走来走去。我用手拖著下巴，静静地体会着那个挡在时间里的东西，一点一点地，向我，向爸爸，向每一个人靠近所带来的压迫感。
等待总是很无聊的，而且我也不知道那东西到底什么时候会来，坐在柜台下面的我很快就开始觉得困倦，眼皮也慢慢地合在一起，只是那“滴答滴答”的声音却并没有停止。
不知过了多久，半睡半醒的我被一个奇怪的声响惊醒，我并没有起身寻找，因为我知道它并不在我附近，随后，又有四个相同的声音先后响起。
这下我听清了，那是金属掉在地上的声音，很清脆，还带着一点回声。我觉得这声响一定不是什么太大的金属发出来的，应该也就是一只手能握住的大小。
嗯……对了，就和我口袋里的东风城徽章，差不了多少。
找出了答案的我有点小小的开心，而这一点开心还没来得及爬到嘴角，内城的方向忽然传来了一阵巨大的，类似于金属相碰的响声：
“嗡——”
剧痛从耳朵里传来。同时，一个念头也自然而然地出现在我的意识里——放下手里的徽章吧，你依旧是东风城的人民。
这个意识是如此的温和，以至于我在听见放下徽章的时候心里竟然没有太多的抗拒，下意识地掏出口袋里的徽章，还没来得及松手，另一枚徽章就先从我的视野里坠落下来，掉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砸出了一声，清脆的，还带着一点回音的——
嗡鸣。
我心里一惊，爸爸，现在不行，现在，还太早了。
“你他妈在干什么？徽章是说丢就能丢的吗？败类，败类啊！”一个刻薄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怒火从外面传来，我急忙从柜台下面钻出来，外面正站着一个中年人，他的店铺在我家的对面，生意一般，他也经常说我家店里的东西这里不好，那里不对。
但眼下，挑毛病明显已经没有意义了，这个没事就坐在柜台里懒得动的人身手矫健地从柜台里翻了出来，满面红光，指着我的爸爸，表情愤怒，眼神兴奋：“你怎么能把徽章丢了？啊？没了徽章东风城还叫东风城吗？你是想背叛城主大人吗？”
在我听来，这几句话简直就是胡言乱语，可随着他的几句嘶吼，很多丢掉徽章的人急忙趁别人不注意，把地上的徽章捡了起来，惊惶地四处张望，身上已经腾起黑雾的夜卫也止住了脚步，反而站在了这个中年人身后。
“大家别上当啊，扔了徽章，那外人不就可以随便进入东风城了吗？东风城的人不就和外人没有区别了吗？说不定……说不定哪天，那个什么亲卫队就会拿着这件事说咱们是外人，然后杀了咱们呐！”
这个男人一边奋力地证明自己是对的，一边用眼睛在聚集起来的人群里寻找着自己的盟友，然后在说到“亲卫队”的时候，他的眼睛又飞速地看向了身边的夜卫，语气里也出现了类似于笑声的波动。
夜卫并没有理会他，他也没有露出多少沮丧。因为，他看见很多人脸上浮现出了兴奋的神情，肩膀由于骤然变得急促的呼吸而耸动，这是一路人，错不了。
男子更加自信了，抬起手指着还没捡起徽章的爸爸，大声说道：“你看看，别人都捡起来了，怎么就你不捡？你是真想背叛东风城吗？”
爸爸似乎已经呆住了，愣愣地没有回答，就在这个空档，人群里忽然传出了一个极为愤怒的声音：“背叛东风城的人绝对不能留，押到引风台，审判！”
“审判！”
“审判！”
愤怒的人们冲了过来，把爸爸从柜台里拖出，顺手拿走几件摆在柜台上的东西，可能是因为我比较小，所以并没有人为难我。
我跟着从柜台里爬出来。透过错动的人影，我看见那个中年人的脸上，正露出一种极为满足的神情，和我爸爸听到朋友死去的消息，伤心之后露出的表情，一模一样。
原来，徽章取消不取消，对他们来说根本无所谓，会不会被当成外人，应该也没那么重要，背不背叛东风城，更加是天方夜谭。
重要的是，这平静又无聊的生活，终于迎来了一场狂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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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风城外，遗迹群西。
乍一看，这里和古寒他们上一次去过的地方其实没什么两样，破败的建筑残骸，加上不时从远处传来的嘶吼声，让人很难分清自己到底处于这个遗迹群的什么位置。
十辆车子在残垣断壁间慢慢前行，残存的建筑门窗有很多都已经被打开了，应该是老城主尚在的时候探索过的遗迹，不知怎么回事，古寒他们从遗迹外面一路走到这里，并未遇到多少夜鬼，即使有也是普通夜鬼，随手就解决掉了。
“古队长，亲卫队既然已经得到了遗迹情报，到了这里也该共享给我们，我们也好一起寻找。”
秦鬼坐在第二辆车上，微微皱眉，冲着前方说道。
古寒几人都清楚，根本没有什么遗迹情报，发布征集令只是为了把秦鬼几人从城中引出，使得夜卫无人带领罢了。
随口应了一声，古寒刚要站起身来搪塞，却又忽然停了下来。
挥挥手叫停车队，古寒从车上跳下，走到一处倒塌的房屋门前，只见这里的门框已经被完全破坏了，上面还遍布着很深的爪印，甚至是牙印，古寒可不认为前来探索的夜卫会闲的没事用牙齿来开门。
把门框上上下下地看了一遍，古寒转过头对萧狂说道：“萧城主，老城主身殒之后，东风城还有人来过这里吗？”
萧狂思索一下，摇了摇头，继而看向秦鬼几人，秦鬼冷笑一声，心道：上个月你不是刚来过，还装模作样地摇什么头？嘴上却说道：“风镜卫此前探索遗迹都是在遗迹群东侧，并未到过这里。”
如姬几人也是相同的答案。
古寒转过身，看见一扇中间被掏了个洞的生锈铁门扔在三米开外，龙渊顺着古寒的目光走了过去，把铁门拾起，用力向着门框一塞，虽然没有严丝合缝，但也能看出这扇门原来就是装在这里的。
古寒又向四处扫视了一圈，慢慢地向前走，把几个掉在地上的门窗塞回原来的位置，这才说道：“看来，这里就是老城主的遇险之地了。”
屠老随手捡起一块石头，若有所思：“古寒，你的意思是……”
“大家看看周围的情况，所有的门窗都是被暴力破坏，而且破坏的方向皆是从里向外，咱们一路走来，之前的遗迹门窗却都基本完好，地上也没这么多玻璃碎片，也就是说，这里的房屋其实并不是遗迹，而是夜鬼巢穴。”
众人都是一惊，向四周看去，残破房屋的门窗里漆黑一片，如同择人而噬的猛兽，虽说这里没有夜鬼出没，却也让人心底发寒。
“古队长的意思是，外面的建筑才有可能是遗迹，因为夜卫打开门窗的时候都会万分小心，所以才能保存完好，而这里的房屋门窗残破，是因为里面的夜鬼和黑藤冲出的时候造成的？”
如姬思索了一下，轻声问道。
古寒点了点头，随意地扫了一眼众人，眼底闪过一丝警觉：“就是这样，这里应该早就被夜鬼和黑藤占据了，而老城主一众人却以为这里是遗迹，所以贸然打开……”
阎空哼了一声，不以为然：“老城主实力何其强悍，怎么会被几只夜鬼逼得身死？”
古寒看了阎空一眼：“阎大人说的不错，老城主实力强悍，收拾几只夜鬼自然不在话下，可如果当时是几十个，甚至上百个夜鬼巢穴同时发难呢？”
众人的脸上都显出了思索的神情，连萧狂都有些诧异：“古队长，你的意思是，这里周围所有的房屋都已经是夜鬼巢穴，老城主到达这里的时候惊动了一个，而后牵一发而动全身，大量巢穴一同发难，才使得老城主身殒于此？”
“不错，老城主实力强悍，进入遗迹的时候又有风镜卫随同，如果只是寻常的一字鬼二字鬼，就算再多，也不至于让老城主身死，唯一的解释就是，大量的巢穴同时展开，黑藤夜鬼一齐杀到，老城主宅心仁厚，就算他可以全身而退，也会先想着保护风镜卫一同撤离，结果反而被铺天盖地的夜鬼黑藤逼得无路可走，这才身殒遗迹。”
阎空听了古寒的分析，眼中闪过一丝黯然，沉声问道：“老城主是否宅心仁厚，你又如何知道……”
他并没有指望古寒回答这个根本不算问题的问题，说完就朝着车子的方向走去。只是还没走出几步，古寒的声音就已经在他身后响起：“能为了后辈的安全而愿意每次都绕路探索遗迹，宅心仁厚四字老城主当之无愧。”
说完，古寒转向萧狂，说道：“萧城主，这一片距离遗迹中心尚有一段距离，如果老城主不是身死在此处，那就应该是被夜鬼逼向了遗迹深处，在那里遇到了极为强劲的夜鬼，您看现在咱们是继续朝里走，还是……”
众人的眼光一起看向萧狂，萧狂沉吟了半晌，这才说道：“嗯，深入遗迹群十分危险，但是既然已经来到这里，怎么也不应该空手而归。这样，大家先在这一片横向搜索，看看能否发现什么，如果没有，咱们再行深入。”
这算是眼下最为稳妥的办法了，众人分散开来向着各个方向分头查探。古寒示意了一下吴殇四人，自己则慢慢地从每一个亲卫队队员身边走过，无形的波动缓缓散开，亲卫队十七名队员彼此相顾，隐隐把风镜卫包围在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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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迹中心。
一只头发极长的女夜鬼和其他的夜鬼一样，正漫无目的地在萧条的街上游荡着。
突然，这只女夜鬼的头忽然转向了遗迹外围的方向，在它已经支离破碎的意识里，一点点残留的思维感受到了那若有若无的召唤，双腿不由自主地朝着外围的方向挪了过去。
一只，两只，十只。
事实证明，就算变成了夜鬼，从众心理也是存在的。随着向外围移动的夜鬼越来越多，整个夜鬼群移动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到了最后，所有夜鬼都跑了起来，跑得慢些的直接被后面的大量同伴踩在脚底下，嘶吼声在一阵密密麻麻的骨骼碎裂声之后销声匿迹。
几公里之外，一个平静的笑隐藏在漆黑的夜色里。
“唉，很久没有这么过分地使用了，有点生疏，不过，效果依旧是这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