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章 遗迹
来到黑雨城的第四天，古寒还是没有醒。
来的时候萧狂提起过，夜卫队发现了一处遗迹，回到城中他就要带队前去查探，三人只要带好徽章就可以随意在城中走动。
虽说可以随意走动，但是九妖和吴殇都感觉到，东风城这个庞然大物并不是铁板一块，这几天吴殇出去探查没有得到什么详细的情报，却发现了城中夜卫们隐隐分了几个阵营，阵营之间没到水火不容的地步，但也不像是能友好相处的样子。
这种暗流涌动的状态下难保没人对他们怀有什么歪心思，所以每天都是吴殇外出打探情报，九妖则留在房间里保护古寒。这些天来除了安云，再没人到访，但谁都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双眼睛正躲在黑暗里死死地盯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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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风城外，某处遗迹中。
地上是永远的黑夜，这座遗迹隐藏在地下，自然是伸手不见五指，但对于夜卫来说，却没什么影响。
这里规模不算很大，十几根水泥柱子支撑起了一个大约几百平米的地下空间，柱子之间满满当当地停放着各种车辆，由于时间的关系，这些车辆看起来十分破旧。此时，萧狂和一名枯瘦阴冷的光头男子正站在中央，和两男一女三只气势极为强悍夜鬼对峙着。
“没想到，这样的一个遗迹中，居然还会有四字鬼的存在。”此时萧狂身上黑雾翻滚，一阵阵狂风环绕在他身边。
枯瘦男子阴阴一笑，说道：“桀桀，生前怨念太多，死后才会变的多话。”
三只夜鬼看见这两个猎物死到临头了，居然还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双目之中凶光一闪，嘶吼着扑了上来。
枯瘦男子气势一鼓，黑雾中闪过一丝绿芒，身形向前一飘，皮包骨头的手掌闪电般地探出按在三只夜鬼的胸口。
“啊——”
被击中的夜鬼连连后退，发出了一阵极为痛苦的惨叫，胸口被击中的地方已经皮开肉绽，发出细碎的“滋滋”声，破碎的皮肤不断地泛起气泡，似乎受到了剧烈的腐蚀。
一击便打退了三只四字鬼，即使是萧狂眼中都不由得露出一分欣赏：“阎队长的毒雾真是日益精进了。”
阎空轻轻地哼了一声，显然对于萧狂这种好像指点晚辈一般的语气很不爽，干枯的手指一阵律动，如同一只剧毒的蜘蛛。
“城主大人过奖了，这三只夜鬼还未露出真正的实力……”
话还没说完，三只夜鬼身上黑雾突然一涨！
“你们……快走……”“不要管我……”“不得好死！”
三句或是憎恶，或是决绝的话语从三张残缺的嘴里吼出，在这个没有生机的地方孤独地重复着当年，那天，彼时，深重的执念。
三只实力全部展开的四字鬼产生的破坏力是十分惊人的。示意随同的夜卫们再次后退，萧狂身边的疾风越发暴虐，阎空也同样正色，双手张开，身上的黑雾泛起更加浓郁的绿芒。
互相对视一眼，两人同时朝着夜鬼杀去，只是在动手之前，彼此都下意识地稍稍远离对方。毕竟，没人想死，无论是死在夜鬼手里还是死在其他的什么手里。
萧狂一人挡住一男一女两只夜鬼，他身边的疾风带着极为强横的撕扯之力，把两只夜鬼牢牢地抓在身边。夜鬼身上残破不堪的衣服被狂风瞬间撕碎，露出那皴裂的，青黑色的可怖皮肤。
如果是弱一点的夜鬼遇到萧狂，身体力气早就被狂风牵制住了，根本无暇攻击，到最后只能引颈就戮。但是四字鬼却不同，狂风只能延迟它们的动作，却无法真正地牵制它们的行动，随着一阵尖锐的嘶吼，夜鬼眼中红光暴涨，锋利的爪子穿透风墙向着萧狂很狠抓了下去。
萧狂伸手点在夜鬼的手腕上，进而整只手贴在夜鬼的小臂下面，轻飘飘地转了个圈，便将这一击引向了另一只夜鬼。
“啪！”
两只夜鬼的爪子撞在一起，彼此后退了几步，但是因为狂风的关系，又被拉了回来。萧狂嘴角一翘，欺身而上，闪到男夜鬼的背后，女夜鬼因为方才一击没有奏效，正是狂躁的时候，忽然看见猎物居然一下子跑近了很多，杀戮的本能顿时燃烧，能轻易穿透水泥墙壁的爪子狠狠地朝着萧狂抓了过去。
黑血喷溅。
男夜鬼站在中间，直接被捅了个对穿。萧狂温和一笑，闪到女夜鬼身后，拳头裹挟狂风朝着女夜鬼的头砸了下去，原本这么直接的进攻，以四字鬼的实力，想躲过是完全可以躲过的，可是女夜鬼的爪子还卡在同伴的身体里。此时敌人的拳头越来越近，女夜鬼用力一抽，直接在男夜鬼身上掏出了一个夸张的大洞，男夜鬼本来还只是半死，这一下子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女夜鬼虽然摆脱了束缚，但是被同伴所阻，终究是慢了一拍，萧狂的拳头瞬间杀到，直接把夜鬼的脑袋轰成了碎片，黑色的血液，褐色的脑浆喷溅而出，萧狂黑雾回卷，把一干秽物挡下，白色的衣服纤尘不染。
正在一旁和另一只四字鬼打得风生水起的阎空见状，眼皮狠狠一跳，身边毒雾鼓荡，生生和夜鬼硬拼了一记，手中一把纤巧锋利的银色小刀趁机而上，不着痕迹地在夜鬼身上划过，只见刚刚还怼天怼地怼空气的夜鬼手脚突然一阵诡异的扭曲，直接跪在了地上，随后一阵沙沙声响起，夜鬼的身体就像是漏了气的皮球一般，飞快地瘪了下去，黑色的血液伴随着一阵刺鼻的气味以夜鬼为中心扩散开来。
阎空的脸色十分苍白，加上他枯瘦的面孔，此时看来狰狞可怕。和夜鬼硬碰硬本就让他受了伤，后来的出刀，把黑雾顺着刀口压入夜鬼体内又消耗了极多的体力，此时的他已是虚弱无比。萧狂上前两步，微笑着说道：“阎队长何必如此，那四字鬼落败是迟早的事，您又何苦急于一时。”
阎空勉强扯出一丝难看的笑容，说道：“城……城主大人，这里毕竟是……是遗迹，我……我怕迟则生变，还是速战速决为好。”
萧狂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阎队长就先在一旁休息吧，其余的夜卫，上来收集资源！”
夜卫们得到命令，飞速上前，熟练地把一辆辆车抬到地面上去，这次夜卫们开来了十几辆运输车，足够把这些东西拉回去了，退一万步说，拉不回去一人扛一辆也扛回去了。
萧狂让阎空先回到地面，自己又在这一处遗迹中搜索了一阵，确认没什么危险之后才回到地面上。
然后，萧狂就看见在清冷的夜色里，一个看起来只有八九岁的小丫头正在坐在他的车顶，长长的黑发扎在脑后，又垂到车上，然后分散开来。东风城里敢坐在他的车顶，而且还真的会坐在他的车顶的人，估计也只有这小丫头片子了。
小丫头看见萧狂走过来，斜了一眼，问道：“下面情况怎么样啊？”
萧狂靠在车上，说道：“三只四字鬼。”
小丫头瞥了一眼风轻云淡的萧狂，说道：“你挡住了两只对吧，直接扔给那死老头不就完了，搞得你现在……”
小丫头没有再说下去，因为萧狂已经转过头来，静静地看着她。
“大概什么时候能开始？”萧狂问道。
小丫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哼了一声，直接从车顶蹦下去，随便挑了一辆车子研究起来。从她身上涌出的黑雾来看，这个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的小丫头，竟然也是夜卫。
萧狂看着赌气不搭理自己的小丫头，微微一笑，虽然她有点喜怒无常，但是终归不会让自己失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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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风城，内城。
吴殇刚刚回来不久，曲言便随后就来了。
“嘿嘿，那个，吴殇大哥，九妖大……姑娘，前几天我手底下那几个夜卫不长眼睛，冲撞了三位，还连累了古寒兄弟。您放心，我已经狠狠地教训过那小子了，这不为了给古寒兄弟赔不是，我和手底下的兄弟们凑了二百枚黑果，您笑纳……嘿嘿……”
曲言满脸含笑地站在一旁，毕恭毕敬地说道。他手里还拿着两个鼓鼓囊囊的袋子，这么显眼的两个玩意他就这么直接拿过来了，也不怕被抢。
九妖坐在古寒床边，没有说话，吴殇看着微微躬身的曲言，忽然问道：“你为什么会这个时候来？”
曲言一愣，随即又恢复了谄笑的表情，说道：“这个嘛，因为我知道，您一般是这个时间回来的……”
不等吴殇开口，曲言马上接道：“您可别误会，我绝对是不敢出什么幺蛾子的，只是您三位在东风城里初来乍到，实力又高，关注的人自然不会少了，在城里随便打听打听，也就知道您一天都在干嘛了……”
虽然听着很不爽，但即使曲言不说，吴殇心里也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测。
伸手从曲言手里拿过了一只口袋，吴殇淡淡说道：“当初说拿你一百枚黑果，剩下的……”
话还没说完，床上的古寒忽然发出一阵压抑的咳嗽。
吴殇和九妖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了过去，没注意到曲言嘴角的一抹嘲讽。
古寒的眼睛慢慢睁开，密密麻麻的血丝悄然褪去。没人知道这几天古寒都经历了什么，甚至连他自己都不愿去回忆，不过还好，最终他又挺过来了。
“没想到，那家伙居然不是一个人……好险。”
喃喃了一句，古寒慢慢地坐了起来，搜索了一下自己的记忆，虽然他这几天没有意识，但是大脑还是把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记录了下来，这似乎也是古寒能力的一部分。
看了一眼吴殇和九妖，示意自己没事，古寒抬眼看了看曲言……手里的袋子，脸上顿时浮现不爽的表情：“怎么是你，你来做什么？”
曲言下意识地看向了吴殇，吴殇刚要开口，却被古寒悄然制止了。
见吴殇不说话，曲言心里一沉，脸上堆起笑容，双手捧着剩下的一只装黑果的袋子走到古寒面前：“那个，古寒兄弟，前几天我的手下不知轻重，伤到了兄弟，后来才知道您三位各个都是城主的贵宾，我这心里过意不去，这才特地过来赔罪的。”
见到曲言这么说，古寒的脸色才稍稍好了点，轻飘飘地接过袋子递给九妖，说道：“你这是哪里话，我们初到东风城，对城里还缺少了解，以后还要请你多多照顾，不知道你尊姓大名，住在哪里，有空了我一定登门拜访。”
我滴妈呀，您这一昏一醒都整进去我两百枚黑果了，登门拜访，你想让我倾家荡产啊？
“哎呦古寒兄弟客气了不是，我叫曲言，就住在隔壁楼三楼。”虽然这时候古寒已经醒了，黑果也送到了，按理来说这件事应该是完了，可是曲言心里总有种感觉，古寒这小子，睡了四天，似乎变了很多。
心里这样想着，曲言鬼使神差地就顺着古寒的问题说了下去。
“好，曲言，我记下了。我刚刚醒过来，还需要休息，就不多留你了，还有，谢谢你的黑果。”古寒说完，就面带微笑看着曲言，吴殇和九妖也站了起来。
曲言这种老油条哪里看不出人家这是在送客，当即说道：“看见古寒兄弟没事我就放心了，告辞，嘿嘿……告辞……”
一面说着，曲言一面后退，退了三步之后才转过身推门离开。随着房门慢慢关闭，屋子里只剩下古寒三人。
感受到九妖和吴殇的目光，古寒转过身说道：‘放心，我没事，安云说的没错，我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能力失控，不过现在已经解决了。’
九妖随手把一袋子黑果扔在床上，问道：“这几天发生的事，你记得？”
古寒拉开阳台的门，一阵冷风吹了进来：“嗯，没错，记忆都存在我的脑袋里，不过要到我醒来的时候才会意识到这段记忆的存在。”
有趣的能力。
“接下来要怎么办？”吴殇靠在墙上问道。
古寒沉吟了半晌，笑了笑，慢慢说道：“明天吧，明天咱们去见一个人。”
吴殇点了点头，没有多说，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了，这几天照顾古寒，二人都没有怎么好好休息过，虽然身为夜卫不休息也没什么，可就算身体撑得住，心里也会疲惫的。
吴殇离开后，九妖也随后起身。站在阳台门口吹风的古寒忽然说道：“这些天，谢谢你了。”
九妖一顿，吹进房间的风撩动她的白发，清丽出尘。
“嗯。”
门打开，又关闭。
古寒走到阳台里，俯视着内城，自言自语道：“顶楼，视野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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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镜大厅，实验室一层。
圆形的实验室里安装的是特制的照明装置，无论外面是月圆还是月缺，这里永远灯火通明。
实验室从中心到外围安放了很多圆弧形的桌子，科研人员此时正在三三两两地坐在桌前讨论着什么，东风城每个月收集到的资源除去城中使用的，基本都送到了这里，也正是因为这些科研人员的努力，东风城才拿的出那么多汽车和那么高端的夜轨。
实验室中央有一座高五米左右，半径大约三米的看台。此时，安云正在看台上百无聊赖地看着下面的科研人员对着一堆不知道干什么用的零件敲敲打打，唉，虽然风镜卫在城里地位仅仅低于城主，但是整天看着这么一群技术宅开心地玩耍，实在是没趣呢。
安云正这么想着，身后穿来了脚步声，随后，萧狂那温和的声音响起：“小云，你今天，怎么没去上层？”
安云的眼睛斜了斜，慢慢转过身来：“受了伤就好好养着，瞎溜达什么，您老人家朝思暮想的那辆大容量越野车今天正在开模，我嫌吵，就把上面交给了那个怪胎和屠君，有屠君在，就算出了什么事情也能保全所有人。”
即使淡定如萧狂，听见这个消息也难掩喜色，轻轻掸了掸袖口，说道：“那再好不过，你有没有问大概多久能过完成？”
“大概要几个月吧，那个怪胎说组装完全的话，还缺不少零件，要慢慢补足。”安云虽然看上去漫不经心，实际上却已经把能收集到的资料全部记在心里了。
萧狂点了点头，几个月的时间完全在预料之中：“嗯，不错，有了这辆车，就可以向更远的地方探索了……今天，还是只有你们两个在么？”
这个问题看起来有点跳跃，但是安云明白萧狂想问什么，点了点头：“嗯，是的。”
萧狂温和的微笑一下子淡了很多。
安云慢慢转过身，看着下面忙碌的人们，许久才说道：“古寒醒了。”
萧狂一怔，继而笑道：“何不早说？”
安云一下子凑到萧狂面前，漂亮的眸子倒映着萧狂俊朗的脸，两人的嘴唇只隔着一指的距离：“消息嘛，自然是要充分利用喽。”
萧狂伸手扶住安云的肩膀，说道：“那他们有什么动作了么？”
“没有，不过我估计，很快就会有了。”
这时，上层忽然传来了一阵欢呼声，声音很大，以至于实验室里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下手中的工作，脸上浮现出激动的神色。半晌，不知是谁带头鼓掌，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实验室就被雷动的掌声淹没了。
萧狂和安云站在看台上注视着下面激动的人群，嘴角也不自觉地翘了翘。
生存艰辛，也总有执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