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章 决定
第二天，吴殇醒了。
以往只有五个人的会议室，今天变成了七个人，不管怎么说，总算是有了点开会的感觉。
“你是说，在黑藤是直接从地下钻出来的，而且在城墙倒塌之前钱海就已经造反了？”
黄山看着吴殇问道。
“是的，没想到钱海的实力如此强悍，我们三人联手都敌不过他，仇城主还被一击毙命。”
吴殇微微低着头，用力地握着拳头。
黄山玩味地一笑，看向众人：“大家有什么看法？”
古寒看了一眼站在窗边的九妖，随口问了一句：“黑雨城的夜鬼，已经被咱们清理干净了吧？”
王柱听了，嘿嘿一笑：“那是，咱哥几个出手，那绝对是没跑儿！”
古寒笑着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只是看向了黄山。黄山不动声色地说道：“小超，等一下你去问问一同去黑雨城的兄弟，清理夜鬼的时候有没有看见哪只夜鬼装束和钱海比较像。”
站在阴影里的小超抬起头答应了一声，便又低下头去，看不清他的神色。
到这里，黑雨城的事情已经大概说完了，古寒扫了一眼众人，平静地说道：“黑雨城被毁之后，东风城主曾经来过，邀请所有人加入东风城，下个月黑藤暴动结束后，他会在黑雨城南等候。”
沉默。
半晌，王柱起身，乐呵呵地推门离开，明昭也起身离开。随后，阴影中的小超面无表情地走出了会议室，黄山看着小超的背影，呵呵一笑，起来拍了拍古寒的肩膀，也同样离开了。
窗边的九妖回过身来，看着古寒，古寒也并没有回避九妖的目光，微笑着看向她。
片刻，九妖身形一闪，不见了。
没理会坐在那里若有所思的吴殇，古寒也站起身来，走出了会议室，空荡的屋子里，只剩下吴殇一个人。
手里熟练地把玩着细长尖锐的铁刺，吴殇身上那种属于刺客的含蓄而深沉的气势慢慢显现出来，随意地朝窗外看了一眼，黑雾涌动，吴殇把玩铁刺的那只手连同胳膊还有胳膊上的衣服竟然直接消失不见，只有铁刺还在凭空跃动着。
“果然，一山不容二虎，可是，还有一只狐狸……狐狸，听起来，很狡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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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超和明昭问过了所有一起去黑雨城的夜卫，每个人都没有遇到疑似钱海的夜鬼。
虽然也有可能是钱海已经直接死无全尸，或者变成夜鬼之后跑到城外去了。但是这些听起来更像是借口，相对合情合理的原因只有一个：钱海没死。
到了这个时候，自然没人会专门去找他，对于这个在黑雨城里造反的人，矿上的所有人都没有什么好印象，如今又证实了这个人居然有可能还活着。一整天下来，矿场的气氛都沉闷压抑到极点，除了脚步声，工具声，几乎听不见有人说话。
虽然大家都知道，这不仅仅是因为钱海。
古寒在矿洞里忙了一天，现在挖掘出的矿石不用送到黑雨城，但是这里又没有冶炼炉，黄山几人已经开始想办法解决设备的问题，想来用不了多久矿场里就也能制造金属了，再等个几年，也许这里就会变成第二个黑雨城也说不定呢。
一路胡思乱想着，古寒一个人慢悠悠地回到住所，却看见黄山正站在门外，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预料之中的事。
古寒走上前，随手打开门，向黄山示意一下，便先进屋了，黄山也跟着走进来，毫不客气地坐在床上，像往常一般随意地问道：“决定了？”
“嗯，决定了。”
拉过一把破凳子坐下，古寒平静地回答道。
黄山轻轻地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小子肯定会玩这一出，但那是东风城哎，还有莫莲哎，你去了，那简直是没法看啊，人活着又不是为了给自己找不自在，你要是想干点什么，三座矿场直接给你也不是什么大事。”
古寒一听，乐了：“为什么？别和我说什么兄弟感情，咱俩的感情并不能作为原因。”
黄山也跟着笑起来：“嘿嘿，因为没了矿场，我还可以再次组建一个队伍，随时。”
古寒点了点头，说道：“这就是了，现在别说三座矿场，就算只给我一座矿场我现在也守不住，而且我想做的事必须从头到尾以我为主导，假他人之手，我不习惯。所以，去东风城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而是我想走的路上本来就有很多不自在摆在那，我不去找它们，它们也会来找我。”
黄山沉默了半晌，才慢慢问道：“你……确定？”
古寒看见他那贱不拉几的表情就知道他想问什么：“莫莲在我心里已经死了，放心，如果她惹到我，呵呵，她也绝对不会好受。”
这话黄山倒是相信，活藤入体，昏睡一年，要是还没点底牌就奇怪了。
“唉，行了，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我也不多说什么了，为了给你践行，我打算咱们几个一起出去查探一次，你还没参加过出城查探，也算是给你涨涨经验。”黄山站起身来说道。
这个主意倒是不错，古寒心里也对平原深处充满了好奇，随口答道：“那感情好，什么时候？”
“明天。”
古寒一顿，回头看着黄山，而后，两人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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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平原。
一辆运输车正在慢慢朝西方前行，黄山，王柱，小超，古寒正坐在车里，九妖和吴殇伤势还没好，明昭还要留下来打理矿场，所以这次探查只有四个人。
车子行驶了一段路程，古寒只觉得光线一下子暗了，似乎是天上的星光被什么东西遮挡了一般，随后车子就在一根粗大的树干前面停了下来。
古寒推开车门下车，看着眼前大概要七八人合抱的树干，巨大的树冠伸展到十米开外，由于星光被挡住，站在树下有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黄山走到古寒身边，说道：“这就是附近最大的一棵树了，连黑雨城的人都不知道。矿场平时的黑果基本都是从这里采的，附近也有其他的树木，但是位置不定，只有这家伙没挪过窝。”
古寒转过身，问道：“位置不定，平原里的树木还会动？”
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轻轻的嗤笑。
王柱也来到古寒身边，说道：“那可不咋的，这平原里的树啊，暴动一次就挪个地方，有时候就挪个几米，但是有的时候直接就能蹽出两三公里，老不安分了，也就这一棵，多少年了，没动过地方。”
黄山伸手拍了拍坚硬的树干，说道：“要是没有这棵树，矿上不知道有多少人会饿死呢。”
古寒问道：“这样的树在平原里应该不止一棵吧。”
黄山看了一眼古寒，答道：“的确不止一棵，但是其他的似乎都会移动，黑雨城附近有三棵这种大小的树木，但是都会移动，每次黑藤暴动之后要找到它们都会费一番力气，可是矿场附近的这一棵，好像还真有点特殊。”
古寒点了点头：“它的产量高吗？”
王柱抬头看着巨大的树冠，说道：“还行，主要看运气，时多时少。”
黄山拍了拍古寒的肩膀：“走，上树！”
虽然这话听着别扭，但古寒还是兴奋地搓了搓手，三人一跃而起，钻进巨大的树冠中，几下就没了踪影，留在下面看守车辆的小超抖着腿靠在树干上，吹着口哨无聊地四处张望。
从外面看树冠上的枝杈似乎很密实，其实里面的空间还是不小的，三人像猴子一样沿树枝爬过去，古寒和王柱还算正常，可是黄山……怎么说呢，难为这棵树了。
在树冠里穿行了一会，走在最前面的黄山停了下来，王柱和古寒同时松了口气，这一路，憋得是相当难受了。回头看了一眼面红耳赤的两个人，黄山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身子一转，狠狠地坐在了小腿粗的树枝上，搞得王柱和古寒一阵手忙脚乱。
“哼，这树木结实得很，能在黑藤暴动里活下来，哪有那么脆的。”
得意洋洋地瞥了二人一眼，黄山才指着长在树上的一枚黑果，对着古寒说道：“喏，这就是黑果了，咱们平时做黑果水的黑果。”
四周伸手不见五指，但对于夜卫来说却构不成什么影响。古寒向前挪了挪，看见一枚黑果正挂在树上，不同于平日里的干瘪，这枚黑果圆润锃亮，看起来倒有些金属的光泽，顶端微微凸起，连接在树枝上，古寒心下好奇，正要伸手将它摘下来，却被黄山一把拦住。
“哎哎哎，别急别急，像你这样摘那么这个点就再也长不出黑果了。”
黄山先把古寒拦下，然后解释道：“你看到黑果上面的凸起了没有，树枝和它连接的地方有一个小洞，我们都把它叫做果眼，要是直接摘，果眼就会被破坏，要像这样。”
说着，黄山手中凝聚起一团黑雾，慢慢地包裹上黑果，古寒睁大眼睛仔细地看着，当黑雾包围了黑果上方的凸起时，那凸起的地方竟然开始慢慢收缩，随着收缩，黑果变成了一个球体，掉在黄山的手心，随着黑果的离开，树枝上也露出了一个大概拇指粗的小洞，这就是黄山说的果眼了。
黄山把黑果放在手里掂了掂，说道：“黑果离开树木，过一会就会收缩干瘪，然后就可以用来泡水了。矿上的黑果还足够，所以这次出来也没带容器，你就随便摘几颗玩玩好了，只要不破坏果眼就没问题。”
接下来，古寒在黄山和王柱的带领下，尝试着摘了几枚黑果。这东西没什么技巧，只要不生拉硬拽，黑雾一催黑果就自己掉下来了，所以古寒掌握得很快，也没弄坏果眼。
三人在树冠里转了一圈就下了树，小超依旧靠在树干上百无聊赖地东瞅瞅西瞅瞅，不同的是旁边已经躺了几具夜鬼的尸体。
对于这些黄山王柱早就习以为常，看都没看那些尸体一眼，招呼小超直接上车，向着平原深处开去，留下一棵孤单单的树木矗立在荒凉的大地上，守护，或是等候。
车上的黄山继续给古寒讲了一些关于黑花的事情，黑花和黑果不同，它生长在灌木丛里，采摘的时候也不用注意什么，直接用手薅就行了。
但是，灌木从里经常会有大量黑藤藏匿，一不小心就是灭顶之灾，所以收集黑花比采摘黑果危险很多，黄山来到矿场之前，就算以王柱的实力，独自出来采摘黑花也难免受伤，故而黄山并没有让古寒去尝试采摘，只是远远地看了看灌木丛，并告诉古寒如果必须采摘黑花，千万不能过于深入，而且一定要有至少一个同伴，几人互相照应才能万无一失。
“除了黑花和黑果，平原上还有各种各样的遗迹，那里面能找到大量物资，但是遗迹中往往也存在着更大量的黑藤和极为强悍的夜鬼，黑雨城还在的时候就没有找到过遗迹，不过我估计就算找到了也没那个能耐消受。”
遗迹啊。
这种神神秘秘的东西往往最能引起人们的好奇和向往，虽然没见过遗迹长什么样子，但是古寒心里已经忍不住去幻想，如果有一天自己也能进入遗迹，陈旧的斑驳墙壁，半掩的锈蚀铁门……哇塞，光是想想就已经兴奋起来了。
一旁的王柱看不下去了，直接一巴掌拍在古寒后脑勺上：“寻思啥呢，你当遗迹是你家呐，随便就给你来一打？有命进去都不一定有命出来，这把你乐呵的，我去你还笑……”
古寒随意地摇了摇头，他也知道遗迹十分危险，但是……
还是很兴奋啊。
一旁的黄山毫不客气地拆台：“王柱你别装了，上次咱俩聊起遗迹，你那张大嘴咧得都快把脑袋给劈开了。”
“没有的事，倒是你向往的跟发情了似的！”
“找抽是不是？”
“我去，怕你啊？”
“黄队长，王队长，你俩别吵了……”
“闭嘴！皮痒了是吧？手里黑果又多了是吧？”
小超脖子一缩，专心开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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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回到矿上的第二天，还真打起来了。
不是王柱和黄山，而是古寒和明昭，二人之间并没有什么矛盾，是古寒主动邀请明昭来做陪练的。
找王柱和黄山？呵呵，古寒只是想锻炼，不想受虐。
不过，实际情况和受虐也差不多了。明昭那几倍力量的拳头和极为灵动的身法配合起来几乎没有破绽，第一天下来古寒完全当了人肉沙包，鼻青脸肿？不存在的，明昭从不打脸，净朝着肚子，腿弯，腋下这些地方招呼，不致命，就是疼。
好吧，还不如打脸呢。
接下来的几天里，明昭似乎上瘾了，每天早上就跑来敲古寒的房门，然后两个人就在矿场的空地上打得噼里啪啦。后来，明昭吊打古寒这件事在矿场传开，九妖和吴殇也跑来看热闹，明昭是用身体的速度来补拳头的缓慢，九妖和吴殇又都是以速度见长的夜卫，中场休息的时候，他们偶尔会把自己的一些适用于古寒的经验告诉他。
但是，并没有什么卵用。
因为明昭本来就是压着实力在和古寒交手，古寒进步一点，她就多发挥一点，到头来，挨打的还是古寒，半个月过去了，每天古寒回到家里都是腰酸背疼，身上除了淤青就是红肿，简直不要太残忍。
呵呵，更残忍的是，一想到明天还要和明昭对打，古寒就不得不外用黑果水来快速修复身体上的伤，那滋味简直不要太酸爽，以至于每晚古寒的房间里都会传出极为诡异的闷哼。
没法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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矿场上，王柱和明昭并肩而行。
“古寒那小子这几天被你收拾的挺惨呢哈。”
明昭瞥了一眼膀大腰圆的王柱，说道：“别装了，让我这么干的还不就是你？”
王柱嘿嘿一笑：“没办法呀，谁让古寒只有一个月的时间，根本来不及等他适应，只能用这种持续高压的打击来提升，不过还好，这臭小子没让我失望，身体心理都挺了过来。”
明昭心下奇怪，问道：“为什么你会这么急？就算是要去东风城也不用这样吧。”古寒找到她陪练的第一天晚上，王柱就来找她，并且要求她要用最严苛的手法训练古寒。
王柱摇了摇头，似乎勾起了某些回忆：“出门在外，没点压箱底的东西不成，光有压箱底的东西，也不成。古寒的实力不低，但是不知道用，又太缺少经验，说到底，就是个愣子，我呀，只能尽我所能帮他一把，嘿嘿，谁让咱爷们儿看他顺眼呢。”
明昭皱了皱眉头，显然对这个含含糊糊的答案不太满意，斜了王柱一眼，连招呼都没打就直接走人。
被晾在原地的王柱笑了笑，并没有什么不满，抬头看着寂静的夜空，粗犷的五官里竟显出一股极为锋锐的气势。
“黑雨城啊，到了外面就会知道，这座被毁掉都无人问津的黑雨城，简直就是世外桃源呢。”
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
今天是黑藤暴动的最后一天，古寒和明昭打的时间特别长，矿上的工人都回来了他俩还在打，被围观了他俩还在打，一直打到八点左右才罢手，当然，被虐的还是古寒。
打完走人，一句话不说，这是这么多天来，古寒和明昭之间形成的默契。但是今天本应该直接走人的明昭却来到古寒面前，甩下一句“七成”，随后才离开。
古寒一愣，然后一喜，冲着明昭的背影大声问道：“最初多少？”
然而明昭就像没听见一般，自顾自地走远了。
旁边的九妖轻轻地哼了一声。
古寒歪着脑袋，翻了个白眼，随后和黄山王柱几人打了个招呼就朝着房间走去。
关上房门，古寒先拿出了几瓶黑果水，轻轻涂抹在红肿淤青的地方，一个多小时的剧痛之后，古寒总算是把身上的伤处理完了。这个时候矿上已经彻底安静了下来，古寒慢慢倒在床上，闭上眼睛沉沉睡去，今夜一别，可能很久都不会再回来了。
星光如水，照耀在空旷的平原上，一辆精致的黑色夜轨正从东风城出发，向北开进。
“古寒，你可别让我失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