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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一串旧号码

惠黎在办公桌用空塑料瓶子做手工,用来放置栀子花。她把自己的成品带到教室,并给每个孩子都发了小塑料瓶,教大家裁剪出自己的塑料花瓶。

  和立秋有关的主题啊。底下的孩子热热闹闹地做着手工,她偶尔发呆,想着毛笔字的事,还有早上那个坐在车里,没有现身的人。

  一首诗自然而然地浮上心头,那正是与秋天有关的诗,也与他有关。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曾经被她藏起来的纸条,多次搬运中不知去向。可纸上的字迹,就像刻在石头上的字碑一样,早已深深地嵌入心里。

  隔壁班的李老师这时出现在门外,表情焦急,示意惠黎出来。

  “有一个女人,自称是应露露的妈妈。”李老师为难不已,“她想要接应露露走。”

  “不行。”惠黎斩钉截铁地说。

  “我们都知道她的父母离异,而且她家里的司机曾经嘱咐过我们,不可以让其他任何人探望或者带走她。所以,现在园长正和那个女人僵持着。”李老师说,“你能不能作为孩子的代班老师,去和她解释一下,毕竟昨天你才去家访过,情况应该更了解。”

  惠黎如果现在出现在沈南葵的面前,恐怕只会掀起更大的波澜。

  她仔细想了想,唯一行得通的办法,就是立即给应墨酥打电话,让他来把这个麻烦的女人带走。

  “李老师,学生档案里有家长电话吗?”

  “有是有……”李老师猜到她要打电话,“可是那个电话从来没有打通过。”

  “总之,先把电话找出来,我来打。”她下定决心要打到他接为止。

  果不其然,电话拨通后只响了两声,就被对方无情地掐断了。惠黎又试了两次,还是一样被挂断。

  “我说吧。”李老师愁容满面,“那个女人可厉害了,我怕园长扛不住。惠黎,你快和我去帮忙。”

  眼见着就要被李老师拉走,突然手机响了。

  李老师和惠黎同时去看手机上的来电显示。

  “什么嘛,我还以为对方回电话了呢。”李老师看见来电显示并不是刚刚拨出去的号码,一顿失望。

  曾经能够倒背如流的号码,虽然后来刻意把它从脑海里抹去,但再次出现在眼前的时候,那一部分记忆的碎片仿佛受到感应一般,瞬间被召回,安然地回到它在惠黎心中本来的位置。

  李老师疑惑地看着一动不动,任由手机震动的惠黎,提醒她:“不接吗?”

  她这才记得按下接听键,没有等她开口,电话那头率先响起熟悉的声音:“什么事?”

  “露露的妈妈来接她。”她回避说出沈南葵的名字。

  “我来了。”说完,对方立刻挂断了电话。

  沈南葵坐在幼儿园的会客室里,和园长刚刚结束一轮博弈,现下沉默地继续想办法。

  五年了。这五年她一直漂流在国外,在各处进行舞蹈演出。起初,她不思念家乡的一切,觉得实现梦想是非常美妙的事情,她沉醉其中。后来,当各种演出变得越来越程式化,当她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任何突破的空间,空虚和寂寞笼罩了每一个华丽灯光熄灭后的夜晚。她思念他。

  她做过错事,后来被他发现,被迫离婚时痛不欲生。幸亏还有梦想支撑,她才有胆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然后决绝地拖着行李离开。故土伤情,她飞快地办理出国手续,忙不迭地逃离。

  却再也没有遇到像他一样完美的人。

  这次回国,看似胡搅蛮缠,想要夺回女儿的抚养权,其实不过是找各种各样的机会和他接触。如果不是关于女儿的话题,他从来都不会在她面前现身,就连她打过去的电话,都从来没有得到回应过。

  今天来幼儿园,是破釜沉舟之举。明知会激怒他,可是她实在黔驴技穷了,如果能够借此机会和他当面说话,哪怕是争吵,也能让她心里好受一些。

  “您是露露的父亲吧?”张清萍看向出现在门口的男子,年轻英俊的相貌让她略有吃惊。

  沈南葵怀着忐忑和惊喜,站起身走向他,轻轻地唤了一声:“墨酥……”

  男子看女子的眼神,一丝感情也无,无法想象他们是结婚生子又离婚的关系。

  “等法律程序走完,审判结果出来再说。现在,请你回去。”冷漠的语气让沈南葵正要死灰复燃的心重又结冰。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样狠?”太不甘心,她从来没有想过,曾经关系那样亲密的两个人,居然会形同陌路,没有任何谈判的余地。

  “你自己清楚。”

  他从来都不是大方的人,最重要的是,她曾经的所作所为,三番两次地触碰到他的底线。任意妄为,直到他不能再选择原谅。

  会客室里呈现一片死寂,他最后这句掷地有声的话,在她的耳里无限循环着。

  最终,无话可说的沈南葵选择在变得更加狼狈之前逃离现场。泪水在一只脚刚刚跨出门的时候便不受控制地涌出来。她的步伐越来越快,完全没有方向感地在幼儿园里横冲直撞。她不知道应露露所在的教室,甚至不知道她所在的年级。她对女儿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露露襁褓婴儿的时期。

  一切都是迟来的报应,她饱尝少不更事的恶果,只能选择默默吞咽。她从来都拿理性冷静的应墨酥没有任何办法,如果是他决定的事,这世上没有任何人可以改变。

  惠黎站在教室的角落里,看见一个穿着时髦的女性经过窗口,迅速地在视野中一闪而过。她下意识地去看位置上的露露,小女孩正专注地做手工,对窗外出现的身影没有丝毫感应。

  她的心里突然产生隐隐的怜悯和罪恶感,面对亲人不得相见的局面,她是旁观者,也是帮凶一般的存在。法律也不能阻止有血缘关系的母女相见,更何况露露是那样期盼见到自己母亲的真实模样。

  她不曾参与他们的那六年时光,也不清楚发生了怎样严重的事情,致使曾经人人称羡的青梅竹马变成如今针锋相对的局面。

  她只知道,既然沈南葵走了,那就代表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