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天涯处，总有故人
海浪声声，潮来潮往。
白浪打上礁石，纷纷然碎成泡沫。
红衣白裘的姑娘海边悬崖的栏杆旁，倚着栏杆远望海平面那端。
巨船破浪航行，留下一截桅杆入眼。
海风拂面，吹动姑娘的鬓发。
自那日留下书信离去，天霜已经辞别了明河六个月了。
半年光景说短也短，却总被记忆拉长。
要说长似乎也挺长，却是倏忽间也就这么过了。
那个少年，如今又在做什么呢？
脚步声轻缓，身着蓝纹白衣劲袍的中年男子缓缓走来，眉眼深邃，五官俊逸，额上一挑白发瞩目。
白发男子走到天霜身后，声音带着磁性，又有些严厉：“离家出走一趟回来就魂不守舍的，武功更是没有半点儿进步。”
天霜回头看到白发男子，娇俏一笑，赶忙上前抱住男子的长身白衣，撒娇道：“爹爹，你回来啦～”
天霜口中的“爹爹”对少女的撒娇似乎也没有办法，无奈又宠溺地揉揉少女的头发，说道：“真是拿你没办法，我不过出去数个月，你就闹得这么大，听你娘说你林叔为了找你险些将南疆都找遍了。”
天霜也不以言语回答，只扯着自家爹爹的衣袖，甩动手臂：“哎呀，人家也想要出一次远门嘛，我的武功对付些小毛贼还是不成问题的～”
“小毛贼？”白衣男子用手指刮了刮少女的鼻子，神色微微严肃了些，“【太初道门】之乱连中州道门都坐不住了岂是蟊贼之流？数十万恶鬼霍乱南疆，近日才被压下你又可知？”
少女见撒娇不成，又扮作可怜模样，眨巴着眼睛可怜兮兮地说道：“那霜儿知道错了嘛，爹爹别说我了～”
白发男子见天霜这番扮可怜的模样只觉得好笑，连忙说道：“好了好了，我也不是来责备你的，喏，是给你这个的。”
话语间，男子递过一方赤金色令牌到少女面前。
赤金色令牌上光华流转，更带着浓厚的术法气息。
少女接过令牌，好奇端详，一边问道：“嗬，这是个什么呀？护身符么？”
“这是中州术法奇宗【补天隙】炼制的奇物【辟界牌】，先天以下修为激发此物便能够借此物穿越灵识到流离空间与同样激发别的【辟界牌】的人交战。你平日里就惫懒得紧，用此物激励你练功倒是不错。”
“嗬，这么神奇的么？早听说中州人都喜好些奇奇怪怪的物件，还以为是谣言呢～”天霜一边把玩着手里的令牌，一边儿说道。
少女的父亲确实轻轻一记敲在少女额头：“中州人擅术法，自然多些奇巧物件，不过这本就是用给小辈切磋武艺的，你得多用，知道么？”
少女右手拿着令牌，左手揉着自己的额头答应：“知～道～啦～”
观海楼高，俯瞰南武林江潮海浪，百代更迭。
“林叔，快帮我把我的【月逐流华枪】拿过来，我今天要练得让爹爹求我去吃饭～”
……
湖风温柔，缱绻入山中，引得树叶作响。
师父又没了踪迹，明河一个人站在湖水前，激发了【千山留影潇湘境】，在【潇湘境界】之中磨砺，也探寻些新奇武学。
这些天又从境界里的松树上寻得一门【孤松直剑】，虽然只是门下乘剑法，也不乏可取之处。
解开异境，少年伸了个懒腰，走回小院，推开院门进入。
一身长袖深意的青年正在院子桌前收拾行装。
明河倚靠在门槛边上，轻声说道：“师兄，是准备走了么？”
岁于归本来正埋头整理着自己的衣物之类，听见明河的声音抬头一笑说道：“是明河啊，修炼完了？唉，我当年要是有你这么勤奋，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半吊子。”
明河看着师兄，表情不算开心，继续问道：“师兄就是要走了吧。”
“你这小子怎么婆婆妈妈像个女娃儿，”岁于归看着明河那一副明显不开心的模样，无奈摇摇头，放下手中事，走到门口领着明河到外边儿草地上坐下。
师兄弟俩并排坐在悠悠湖水之前，呼吸着山风送下来的微寒空气。
岁于归捏捏明河的脸，调笑着说道：“怎么了，舍不得师兄？”
明河别扭地白了岁于归一眼，嘟囔道：“才没有，顶多是你做饭好吃些而已。”
“哐”一下子，岁于归不知从哪儿变出一把扇子，轻轻敲在明河头上，把扇子递给少年说道：“喏，给你，你师兄我也是个囊中羞涩的大好男儿，没什么值钱的东西给你，这把折扇你就留着做纪念吧。”
明河默默接过扇子，突然沉默片刻，问道：“师兄会回来的吧？”
“诶，你这说的什么话，你和师父都在这儿我当然得回来了。”岁于归笑着说道。
明河默默举起右手，伸出小指头，说道：“拉勾。”
“诶，你说你好歹也是个十二三岁的人了，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
话虽然是这样说，岁于归还是伸出右手小拇指跟少年勾在一起。
对于一个失去了过去记忆的少年来说，自己是十二三岁或者十四五岁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现在拥有的，陪伴着的。
师父如是，天霜如是，自己的认识朋友们如是，而现在身旁的这位不太靠谱的师兄也如是。
“记得多找咱师父说说话啊，他就是个温柔与孤独的综合体啊～”岁于归望着远山如黛，低声说道。
少年点点头，“嗯”了一声。
“不想顿顿吃鱼就得学会自己做饭，男人行走江湖有个一技傍身总是好的。”岁于归继续嘱托。
明河继续点头。
“要开朗一点，要多笑～人生要是自己都不懂得找开心，等着别人每天给你讲笑话么？”师兄开始唠叨。
明河转过身，轻轻敲在师兄额头，说道：“好了好了，真是烦死了。”
“诶哟，你这个不尊重师兄的不肖弟子，看我今天不清理门户！”
岁于归正作势要吓唬明河，只听见师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看于归你也不是很尊重我这个师父，那我是不是也该清理门户啊？”
明河转身看见青衫人影正负手而立，于泛黄色的秋草中衣袂轻扬，笑着喊道：“师父～”
师父回以一笑，说道：“好了，准备一下，有客人来了。”
这时候岁于归也感应到了一股不俗的气息靠近。
天际云海翻涌，祥云万千，尊荣气息弥散。
“昂”一声龙啸，一尾金色苍龙盘桓于云海之间。
龙首处，一名衣裳深红的出尘神人伫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