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一室
虞江睡得很沉，这几天太阳很暖，雪化了不少，风也暖了些，林胥叫她时她睡得正香。
“阿君别闹，困……”
林胥沉默了会，睡迷糊认错人了？他也不想喊她。
他站了片刻，拧着眉弯腰，尽量不接触地抱起她，虚环着她小腿把她挪到背上，到了河泉再道歉吧。
“阿君……我今天不偷吃桂花糕了，再睡一会好不好？困……”虞江委屈地嘟囔着。
林胥失笑，往山下走去。白天他目测着规划过路线，眼下省去很多功夫。
走到半路虞江醒了，环着他脖子，呜咽一声，撒娇道：“阿君你欺负人，不理你了！”说着不理却蹭了蹭他的头。
林胥下巴能感受到她柔若无骨的手，这么娇的声音，他竟没有讨厌，只是有些尴尬，这不是他能听的。
他把她放下，虚扶着她，“醒了没有？看看我是谁。”
虞江睁着半开的眸子，里头蕴着水光，迷茫地看着他，娇声道：“阿君呀，我想你了……”
林胥没有办法，扯着她袖子去寻了点残雪，轻拍在她额头上。
虞江冷得轻颤，清醒过来，捂着额头气恼地瞪他。
林胥抱着手臂，“看清我是谁了？”
“林胥……”
“嗯。”
“我……”虞江呆在那，刚刚把他当成阿君了？她有些不敢看他，低着头断断续续地解释。
“我不是故意的，那个……我……你……”
见她急成这样，林胥也不打趣她了，“走了。”
“嗯……”虞江连忙点头跟在他后边，不想和他并排走。
知道她窘迫，林胥没说什么，拎了衣角给她牵着。
“过会躺在门前，装作晕了，要像一些，我不起来不许起。”
“为什么呀？”
“两个人都晕了才能保证被收留，万一他们不愿意，给夫人些吃的，让夫人带我走呢？”
“那也不应该骗他们。”
“没有骗，夫人还能走几天？强撑到现在感觉如何？我们需要个地方给我解毒。”
“可是……”
“我死了好，还是我们不逞强好？”见她有些松动，“到河泉送很多东西来报答他们行不行？”
“好……”
到了地方，林胥让虞江躺下，虞江有些担心，“他们会帮我们吗？”
“会。”
这家人单独住在村子尾，与其他人家有些距离，最适合他们，白天着重留意了。
家里住了一个老人和两个年轻人，应该是母亲和儿子儿媳妇，儿媳妇似乎有些问题，白天闹了几次，老人没有生气，耐心地哄她，应该是个善良和蔼的人。
他们要是弄出什么动静，也可以让人以为是那个儿媳妇，不会轻易被察觉。
虞江听话地躺下，眼睛却眯了条缝偷偷看着他。
林胥像背后长了眼睛，回头瞥她一眼，她立马乖乖闭上眼。
林胥敲敲门，听着里边的动静，又敲了敲，三四次过去里头才有声响。
他听见声音倒在虞江旁边，和她睁开的眼睛对视上。虞江对他展眉一笑，闭了眼。
“谁呀？”里边响起老人的声音，见没有人回答又问了遍。
老人有些疑惑，开门看见两个人躺在地上，大惊失色，不知所措地试了试他们的鼻息，还有气。
老人费力地挨个拖他们，将他们安置在厢房里，烧了炭盆。
林胥渐渐转醒，虞江感觉到动静也跟着睁眼。
林胥疑惑地问道：“这是哪？”
老人松了口气，“这是清河村，你们晕倒在我家门口，就把你们带进来了。”
“多谢老人家救命之恩。”林胥坐着给老人拜了下。
“没事，你们怎么会倒在这里？”
林胥一副有着难言之隐的样子，正要开口编他们的悲惨经历，就听虞江开了口。
“在下虞江，与夫君久未回乡下老家，趁着过年回去住上一阵，他尚……”
林胥揽住她，打断她的话，“我们在路上遇到山贼，逃了很久，在山间迷了路，转了几天才看到个村子，体力不支晕倒了。”
“这样啊，那你们在这住一晚，明天再走吧。”
“我们人生地不熟，怕是出去就迷路，老人家可知有没有人去城里，捎我们一程？”
“有是有，就是前段时间大雪封山，要再过几天。”
“您能否留我们多住几天？我们不会白住。”
老人有些犹豫，林胥拽拽虞江，用眼神示意她，虞江眨着眼，好一会才明白。
“老人家他生了很严重的病，您现在赶我们走他熬不了几天，您就留我们多住几天吧。”
老人见林胥确实像生了病，看着单薄虚弱，“不是不想留，家里条件不好，留你们怕……”
“您让我们住下就好，吃的我们自己解决，也会帮您做些事。”林胥剧烈咳嗽着，悄悄掐虞江一下，让她红了眼眶。
见他们着实可怜，老人算是默认了，虞江顿时化哭为笑，跟老人撒娇，“多谢老人家。”
老人摆摆手，“我去给你们烧点热水，早点睡，明天再说吧。”
虞江捣头如捣蒜，“我帮您。”
林胥拉住她，“我去。”他才不信她会生火。
他边帮老人烧火，边咳嗽，“您别说我们住在这，我们打伤了山贼头头，他们在到处找我们，要是传出消息，我一个人无所谓，夫人跟着我受了不少苦，实在不能再连累她。”
老人没有怀疑，“行，你们就在西厢房住着，别出去。”
“多谢。”
林胥回去时虞江已经把箱子里的东西收拾好了，“还有一间屋子在哪呀？”
林胥偏头沉默了会，“我们是夫妻，自然要住在一起。”
虞江睁大眼睛，“我们不是，我和阿君才是！”
林胥拿了床被子放地上，“委屈夫人，林某不会做任何出格之事，我们还不安全，一起遇事好商量。”
虞江咬唇站在那没有说话，林胥当然知道这对她来说有多困难，却说不出换房的话。
且不说那些人，这里人生地不熟，家里还有个男人，他不放心傻子自己住。
站了一会，虞江强装出气势汹汹的样子，“你不能做坏事！要不然我就不救你了，还要让阿君打你！”
郁姐姐和阿君都教过她不能和陌生男人独处，可是他们已经待了好几天，从林子换成房子，没有差别吧？
林胥这次没有笑她，正色道：“林某发誓。”
然而不久之后，某人有些庆幸，他没有发天打五雷轰的誓。
他发誓，谁知道发的什么誓，发誓会欺负她？某人脸皮如黄河的泥沙一般厚。
林胥早早吹灭了蜡烛，只借着窗外浅浅的月光，他已经逾矩很多，现在更要时时注意。
炭盆里的炭火烧得很旺，虞江心里乱乱的，眼泪打着转转，但很多天没有安稳，没有这么暖和，很快就睡熟了。
林胥心事更多，不知家里如何，好不容易有的机会，那些人不会轻易放弃。
他眼里杀气弥漫，虽躺在地上，盖着补了补丁的被子，也掩不住他锋芒毕露的气势。
他也很快睡了过去，这些日子一刻都没放松过，精神和身体早越了极限不知多少。
终于可以稍微放松些，再挡不住疲惫，一夜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