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下山（1）
林间小路，一匹骏马飞驰而来，马背上乘着两人，前面策马飞驰之人一身游侠装扮，在他身后那少年约莫十一二岁。
晚晴与阿林离开烟霞山，一路挑偏僻小道走，一天天接近清远山。
抬头看看，已经日薄西山，天色向晚，晚晴催的马更急了，总不能在这荒郊野外露宿。
夜幕降临之时，堪堪赶到一个镇上，今日路程跑的有些久，马儿都有些气喘吁吁了，也顾不上挑挑拣拣，前方一家客栈，晚晴牵马就往过走。
“公子……”
虽然晚晴告诉阿林，可以仍然叫“晓城大哥”，但阿林一直坚持称呼“公子”，也许晓城在他心中有着不可替代的位置，晚晴也就随他去了。
“公子……这间客栈是不是……太好了”
雕梁画栋，窗明几净，里面还有许多文雅的摆设，果然是一间档次不低的客栈。前面路过的都是些小村庄和小街镇，今日难得遇到这样的客栈，晚晴开心还来不及。
“什么太好了？”晚晴有些纳闷。
阿林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下，“咱们钱够吗？后面还有很长的路！”
“好了……”晚晴打了一下阿林的脑袋，“看把你愁的，咱们有马，要是真没钱了，吃饭住店，公子我自有办法！”
“凌夕公子也不知道在哪里。”阿林蹙眉叹了口气。
晚晴瞥了阿林一眼，心中愤愤，“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不靠谱啊！”牵马向前走去，丢下一句：“公子我会驱邪，够挣饭钱！”
阿林追上晚晴，大睁着眼睛，认真地道：“那还是我以前讨钱挣得多……”
“你……”晚晴噎了一下，不再搭理阿林，将马交给迎上来的伙计，便进了客栈。
阿林第一次住这么好的客栈，还有些不习惯，在自己房间摸摸塌上，看看茶具，小心翼翼生怕碰坏。
“阿林，赶紧出来，吃饭去。”晚晴在门外叫，感觉已经饿到前胸贴后背了，嘀咕道：“就在客栈楼下吃点得了。”
伙计看晚晴虽然衣着普通，但举手投足看上去见过世面，也不敢怠慢，殷勤地递上菜单，立在一旁等着点菜。
“烧鸡一只……这个时节的江鲜，数鳗鱼最美，你们这里有吗？”
“有，有，有，”人不可貌相，果然是懂行之人，伙计立马又殷勤几分。
“嗯……鸭煲来一份，要老鸭才行……还有……来一份时鲜蔬菜”
阿林本来坐在晚晴对面，听一口气鸡鸭鱼肉点了个遍，终于忍不住挪到她旁边，拽拽晚晴的袖子，低声道：“公子……公子……这要多少钱啊！”
晚晴瞥了阿林一眼，“不值多少钱。”
“我觉得太贵了！”
看着阿林认真又焦虑的眼神，晚晴犹豫一下，“额，烧鸡换成素鸡。”
“好嘞！您看可以下厨了吗？”
“明日我可以去河里钓鱼……”阿林还在坚持。
“鳗鱼去掉……”晚晴扶额看着阿林，心想：“你总不会自己去抓只野鸭！”
“公子，咱们上次喝过的青菜豆腐汤，我觉得不错……”
晚晴把菜单往桌上一扔，“青菜豆腐汤！”
伙计脸色不善地应了一声走了。
半晌功夫，菜已上齐，一碟白惨惨的素鸡，一碗清汤寡水的青菜豆腐汤，一碟炒青菜，看得晚晴眼睛都绿了，挑挑拣拣随便吃点，心情郁闷的不想说话。
阿林倒是欢快地吃了两大碗饭，边吃边道：“这样的热饭热菜已经很好了，公子你哪知道饿肚子的滋味！”
晚晴嘴上不好意思说，心中暗暗嘀咕，“你怎么知道我没有饿过肚子，上次下山是没钱挨饿，这次有钱还是挨饿……”
“公子，你这饭还剩半碗呢，就不吃了？那我吃了……”
风卷残云，阿林将桌面的饭菜消灭干净，心满意足地抚抚肚子，看得晚晴都感觉撑到了。
“阿林，你多大就开始在外面流浪了？”晚晴心疼地看着他。
“我也记不太清楚了，反正长这么大，就只记得挨饿的感觉，被人家撵，被狗追，都习惯了，只要吃饱饭，我也没有想过自己从哪里来。”
“我们去清远山找凌夕公子，他不会也来找我们吧！”阿林挠挠头，“那样我们哪有钱再回来！”
晚晴拍了阿林脑袋一下，“借你吉言！”反正现在也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你好像很喜欢凌夕公子，你觉得他哪里好啊！”晚晴忽然想到这个问题。
阿林认真地思索了半日，“人帅，和气，有钱！”
“我说呢，阿林，”晚晴愤愤道，“你也是嫌贫爱富，这一路上念叨他多少次。”一想到人帅，和气的评价，她心里还是乐开了花。
阿林小心翼翼地问道：“公子……你前世应该是位姐姐吧……”
“你怎么知道？”犹豫一下，晚晴反问道。
“爱美……晓城大哥就不会。”
晚晴：“……”
“也是紫云姐姐那样的美女吗？”阿林眼神中充满期待地看着晚晴。
想当日初见紫云，那曼妙身姿，如画眉目，晚晴都愣怔一下，说到漂亮还真自愧不如。
晚晴清清嗓子，“各有特色，我是说与紫云姑娘相比，我们各有特色。”
“哦……”阿林的声音里居然有些沮丧。
“你‘哦’是什么意思？”
“那就是不如紫云姐姐漂亮咯，姑娘家都会说自己漂亮吧。”
晚晴：“……”
这个话题感觉要收住了，晚晴突然意识到，紫云独自一人离开沐溪城，已近两月，她会去哪里？虎溪世家爪牙遍布，她是否能找到自己的自由天地！
此地向西便是清远方向，越岭镇在北面，思量片刻，晚晴问阿林，“你想紫云姐姐吗？我们要不去越岭镇找找她？”
阿林狠狠点头，晚晴心想：“这你就不怕多花钱了！”
好在只有一天路程，他们已来到越岭镇附近，虎溪世家应该在这里有耳目，晚晴将马藏在了镇外山林中，还是不放心就这样进去，她看看溪水中的倒影，虽然衣着普通，但神情气度也不好掩藏。
阿林皱着眉头，“公子，我有个办法，你愿不愿意？”
“什么办法？”
阿林没有说话，走向一棵大树，折下两根较粗的树枝，扯掉叶子与细枝，揉了两把自己的头发，然后就地打个滚。
待起身时，只见他头发上沾着些草沫，衣服灰突突的，再拿起那根打狗棒，比沐溪城见到时还像乞丐！
貌似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一刻钟后，一大一小两个丐帮弟子出现在了越岭镇外。
大的那个乞丐微闭着眼睛，用一根棍子被前面的小乞丐牵着，小乞丐身上还背着一个脏兮兮的小包袱！
乞讨这件事对阿林来说驾轻就熟，进了镇子逢人便叔叔，伯伯，大爷，大娘叫了起来，路人见这两人可怜，还真有人塞过来几个铜板，阿林喜滋滋地揣进怀里。
晚晴牵着棍子跟在后面，心里嘀咕，“这么容易就有钱拿，果然比我当初做法驱邪来钱快……”
在晓城记忆中，晚晴看到的越岭镇虽不甚繁华，但也是一派平和景象，可眼下的越岭镇却格外萧条。
晚晴凭着记忆中的路线，指挥阿林来到晓城铸剑的小村庄外，瞄一下四周无人，她方才睁开眼睛。
曾经碧水环绕，绿树莹莹的村子，眼下只有几间破败的屋子，沿着许久没有修整过的道路，走到村子里面，几段残垣依然有大火烧过的痕迹，应该便是紫云曾经的家！
当初，还是青涩少年郎的晓城，在这里初遇紫云，如今一切都烟消云散。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身后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晚晴慌忙半闭双目，佯装摸索着回头偷偷瞄去，一位两鬓斑白的老翁，撑着拐杖站在面前。
“大爷，我们是乞讨到此地，这是哪里？我也看不见，不知道这小子把我带到了什么地方！”
“乞讨，也不看看这里什么样子……是了，你也看不见，这世道啊！”大爷深深叹了口气。
晚晴做凄惨状，“大爷，我们一路从北面来，原想着南面应该日子好过，没想到……”
“前些年，这越岭镇可是繁华得很，也是过去的事了！”
“越岭镇！这里是越岭镇啊”晚晴故作惊讶，“我就跟着这小子一路走，居然到了江湖上有名的越岭镇！”
论起越岭镇在江湖上铸剑的名气，一个乞丐听说过也不奇怪，大爷摇摇头，“这里的铸剑师死的死，没死的也被人抓走了。”
他指指那几段残垣，“这里一对夫妻，原是越岭镇有名的铸剑师，因为给世家没有铸好剑，就再也没有回来，女儿也下落不明，造孽啊！”
“这么可怜！”晚晴摇摇头，“这越岭镇的世家这么坏呐！”
“嘘！你的小命不想要了，还是赶紧走吧，越岭镇的世家早没了！”只见那大爷方才还撑着拐杖，现在三步并作两步就没了人影。
阿林遗憾地看着大爷的背影，“公子，你把人给吓跑了，本来还能要几个铜板……”
晚晴睁开眼，怔怔看了残垣一会，转头道：“我们走吧，你的紫云姐姐不会回来了。”
一个时辰后，阿林牵着晚晴终于出了越岭镇，晚晴把手里的棍子一扔，“憋屈死我了，赶紧找马离开这里。”
然而，他们在做好标记的地方寻了半个时辰，那该死的马儿始终没有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