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威闭着眼睛,耳朵里听着任菲轻轻的呼吸声,心里草丛疯长,明明劳累了一天却怎么也睡不着。
越野车的长度相当于中型厢式货车,后面的长度刚刚好让两人头顶头躺下……他突然冒出个念头:刚才怎么就没想过脚对脚躺下呢?
皓月当空,清冷的月光透过越野车的挡风玻璃打在杨威脚下的驾驶室里,竟然让他有一种纤毫毕现的感觉。
杨威睁大眼睛盯着车厢顶的天窗,电没了,只有街上寥寥无几的太阳能路灯还亮着,城市不再有往日里彻夜闪亮的霓虹灯,居然看得清半天闪亮的星星——一轮明月也压不住它们闪烁的光芒。
他把两只手枕在脑后轻轻叹息,今天是农历十几了?虽然不是中秋,可当空的圆月还是让他的心里升起一缕缕乡愁。
任菲的呼吸声突然一停,一阵头发与绸制睡袋特有的摩擦声传进杨威的耳朵:“你还没睡啊?想什么呢?”她的声音懒懒软软,鼻音比平时重了许多。
她白天在后面躺了大半个下午,虽然没真睡着,但也养足了精神,要不是怕干扰杨威休息,根本不会装出熟睡的样子。
“没什么,”杨威瞅着天窗,心头一片空明,“这么大的月亮,我放在外面的催泪弹一眼就能看到,肯定防不住里面三个人,也就防防活死人吧。”
活死人虽然好对付,可成千上万的活死人堆在一起同样能让杨威吃不了兜着走,栏杆外的活死人肯定还没散开,说不得明天还得等到十点之后活死人散了才有机会离开。不过话说回来,外面大群的活死人围困这里的同时,也将可能出现的幸存者挡在了外面,让他不必担心半夜突然跑出个人来拍车门求救。
“你还是觉得他们三个不能相信?”任菲翻了个身,趴着支起上半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杨威朦胧的脸。
杨威揉了揉眼睛:“暂时不能相信吧,就得好听了是萍水相逢,说的难听了根本就是半道碰上的,谁也不了解谁、谁也不认识谁,不一起经历点波折谁敢相信谁?你别看那个单凤眼好像挺热情,我估摸着也是冲着咱们开着台军车来的,不然他肯不肯答理咱们还是两说呢。倒是那个大个子……我觉得他和我的想法一样,不能确定咱们可靠之前特意保持一段安全距离。不管怎么说,咱们俩尽量别下车。”
“我知道。”任菲趴在自己的胳膊上,身子向睡袋里面缩了缩,“那小子一看就不像好东西,他和那个女的好像全靠大个子照顾才活到现在,要是他们俩和大个子分开,不让活死人挠死也得饿死。”
她看到围在外面的活死人大军就觉得像一大桶冰水从头浇下来,可单凤眼带着精神恍惚的妹妹竟然若无其事?难道他真的不知道活死人多危险么?感染已经发生这么多天了,说他对活死人一点也不了解肯定是不可能的事,那么只有一种解释,就是他已经习惯了这种情况,知道自己不会有危险才会那样镇定地视若无睹!
大个子就像个溺爱孩子的家长,把他们两个护得风雨不透。
杨威赞同地说:“我也有这种感觉,但是大个子肯保护他们俩,背后肯定有他自己的故事,电影小说里这种狗血故事够多了,也不差咱碰到这一回。”
任菲银铃一样呵呵地笑了,伸手轻锤了杨威肩膀一下:“你可真是,说不定他们俩是什么什么长的少爷小姐,大个子是国家派出来的警卫员呢。”大个子的身份如何其实根本不干两人的事,只不过两个失眠的人不找点话头说说,难道大眼瞪小眼地玩暧昧么?
杨威也笑了:“也说不定。”
任菲突然觉得肚子不舒服,她淅淅索索地爬出温暖的睡袋说:“诶,陪我下去上厕所。”就算平时她也得让杨威远远地陪着,现在被大群活死人围着,她更不敢一个人下车。
任菲站起来扒着后车窗瞅瞅外面,大群大群的活死人浩浩荡荡地在大街上晃来晃去,若是把街两边的建筑换成传统的斜瓦飞檐,估计传说中阴间的鬼城也就是这个样子吧。
她打了个寒战,赶紧收回目光。
杨威无奈地爬出睡袋,挠挠头皮说:“这么大个博物馆,里面肯定有厕所。”他扶着两边的柜子挪到副驾驶座打开手扣,翻出手电筒冲任菲晃了晃说:“今天别随地大小便了你。”
任菲咬牙切齿:“你去死吧,你自己不是一样,还好意思说我!”月光把整个院子照得通明,杨威不说她也不好意思直接在院子里处理。
虽然活死人已经不能再当成人看,过不了这个心理关。
杨威嘿嘿直笑,说到这种事,不管怎么样都是男的占便宜。他套上衬衣把腋下枪套背好,又拽过裤子套上,将腿上的枪顶上子弹,这才算武装完毕。
现在形势严峻,就算是上个厕所也得小心加注意!
任菲也把左轮枪挂在腰间——她是合衣而眠。
虽然她被看光过,可现在不是明清两朝,她自爱着呢,可没破罐子破摔的奇特爱好。
“好了!”任菲整理完衣服说。
杨威点点头,先仔细观察一遍车外的情况,确定没有活死人才打开车门,一股凉凉的夜风吹在他的身上,他的精神为之一振,再次左右观察一遍才放心地用左手拿着手电下了车,右手一直搭在枪柄上。
任菲拎着没打开的手电和半卷卫生纸跟在他的后面,杨威小声耳语:“钥匙呢?把车锁好。”
任菲点头照办,幸亏这台车是老式的钥匙锁,要是电子锁,这么晚了锁车的声音起码传出去两条街,不知道得招来多少活死人。
月光下,四颗催泪弹突兀地立在平整的砖地上,杨威带着任菲一前一后跨过警戒线,慢慢走近博物馆正门。
那一片被大个子打倒的活死人堆里仍然时不时地传出“嗬嗬”的低吼,杨威不由地暗暗赞叹,大个子的力量用得不大不小,正好让活死人失去行动能力却没完全死亡,他干倒的八只活死人可没有一个还能出声的。
任菲悄悄地拽住了杨威的袖子:“里面怎么这么黑?”她看着黑洞洞的博物馆入口,心头阵阵忐忑。
杨威拍拍她的手:“没事,他们三个不是谁都没往外跑么?大个子都清理过了。”话是这么说,他还是小心地用手电上下左右照照,确保没有异常情况之后才拉着任菲进了正门。
“万一他们三个没等跑出来就都死在里面了呢?”任菲执着地辩解。
杨威呵呵一笑:“别人跑不出来大个子肯定没问题!”大个子对单凤眼兄妹俩再照顾,也不可能把自己的命搭进去吧?
说着拉着她进了正门,一股说不出是什么味道的气味飘进两个人的鼻子,杨威觉得凡是这种地方都有点古古怪怪的味道,毫不在意地忽略过去。
他们俩谁都没来过这儿,两眼一摸黑,根本不知道厕所在什么地方,不过凡是这样的公共场所都会在正门边上放一张大幅的结构图,手电筒雪亮的光柱一扫,果然不出所料,杨威仔细辨认,飞快地找到了厕所的位置:“有了,左拐走到头就是。”他仔细地记下沿路有几扇门,免得大个子没清理干净突然从哪扇门中蹿出个活死人。
手电的光束一转,照到了正面的大厅,大概十米左右宽的大厅一溜排出老远,左右两边的墙脚放着两个兵器架子,上面搁了不少刀枪剑戟什么的冷兵器,没看到大个子和单凤眼他们三个。
杨威微微一愣,这还是个军事博物馆?不过这不是两个人关心的问题,他们直接转向左边的走廊。
尽管两个人努力放轻脚步,可胶鞋底踩在地面上的声音还是清晰无比,每次抬脚都能听到嚓嚓的回声在走廊中回荡。
由于博物馆的门是朝向北边,从走廊的窗户看外面十分的清楚,可明亮的月光却照不进走廊。
每经过一扇门,杨威都要仔细地观察一遍,但让他意外的是路过的每一扇门上都压着一层卷帘门!
杨威这才恍然大悟,博物馆是什么地方?这里的保卫措施肯定比其它地方严得多,这里大厅小厅有的是,卷帘门不是防盗就是防火,不过现在被大个子利用一下用来隔离活死人罢了,说不定他们三个就住在哪个卷帘门后面。
直到两人到了走廊尽头,才发现只有厕所的门上没拉下卷帘门,杨威示意任菲停下,左手的手电对正厕所门,右手掏出枪来打开保险,脚尖轻轻一点,润滑不良的门发出吱嘎一声轻响,吓了任菲一跳。
杨威觉着电影里的样子左手倒持手电举在身前,右手持枪搭在左手腕上,谨慎地先看看门左边,再把门踢开点看看其它地方,确定左边没有活死人才慢慢走进门里,一股骚臭夹着五彩球的味道冲进鼻孔。
手电的光柱向右一扫,杨威眼前一道黑影猛然一闪,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本能地扣动扳机,可枪却没响!黑影却已经搭上了他的胳膊!
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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