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暮烟觉得自己是魔怔了,她实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只是看他那委屈的模样实在是有些不忍于是不自觉的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原本只是想试图安抚他却又无从下手的动作,刚碰到他的头的时候暮烟就已经后悔了。
但让暮烟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小孩似乎并不反感她这样的举动,甚至还弯下腰来用头在她手心轻轻蹭了蹭,微微仰头眨巴着眼睛对着暮烟笑。
一种难以言喻的酥痒感从掌心蔓延到她的全身,,慌乱之间,她撞上了单逐清澈的眼睛。
柳暮烟瞬间缴械投降了。
一直以来,她都觉得自己讨厌小孩子,但是直到现在她遇见单逐以后她才发现她只是讨厌像自己所谓的弟弟那样的任性爱玩恶作剧只会作弄她的小孩子,乖巧会撒娇的另当别论。
按照单逐的话来说就是:既然姐姐摸了他的头那就说明他们是朋友了。
具体逻辑在哪里,暮烟也不懂。
只是暮烟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如此干净美好的人了,他的出现和存在都显得如此的不真实,以至于他在问暮烟叫什么名字之时,她竟觉得自己那个名字显得有些不堪起来,犹豫了半晌,最终胡诌了“暮烟”两个字出来。
那段时间暮烟总觉得自己耳边时时刻刻都有单逐的声音,他永远都那般腼腆的笑着,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
“暮烟姐姐,你的名字真好听。”
“暮烟姐姐我叫单逐。”
“暮烟姐姐你干活会不会很累,我来帮你好了。”
“暮烟姐姐…”
自此之后暮烟身边便多了个跟屁虫,她走到哪里单逐便跟到哪里,每每有人好奇的询问这个男孩子是谁时,她总是那般摸摸他的头,满眼宠溺的对旁人说“这是我弟弟。”
也并未注意到单逐眼中的不悦。
有些时候小孩子表达爱意的方式都特别简单,单逐成了望春楼的常客,他也不找姑娘不喝花酒,只是找了个靠近的位置坐着看暮烟干活。
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暮烟一回头,都能看到单逐笑着看着她,偶尔有什么提水的重活也全都不知不觉的落在了单逐手上。
不论怎么说,一直被这样看着总是有些不自在,于是暮烟咬咬牙,干脆撂了活拉着单逐出去玩了。
暮烟长了那么大,还未曾认真的逛过陵阳城,只觉得走在这大街上觉得空气都清新了许多。
把孩子带出来何其容易,可是一想到要陪他玩暮烟就开始犯难了,走出去好多步,她这才发现她一直拽着单逐的手腕,这小孩倒是乖巧,就任由她拉了一路。
虽说只是个小孩子但再怎么说也是十五六岁的年纪了,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少年健硕的肌肉以及温热的体温。
暮烟有些慌张的松开了他的手,不自然的看了他一眼,他却像是没事人似的东张西望,暮烟暗自松了口气。
还没等她缓过神来,就感觉到身边的人在拽她的衣角“姐姐你想不想吃冰糖葫芦啊。”
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已经被单逐拽到了卖糖葫芦的小贩面前。
“老板来一串冰糖葫芦。”就这样的,单逐把糖葫芦递到了暮烟手里。
“老板再来一串。”虽说自己赚钱不多,但是再怎么说也没有让小孩子请客的道理。
送到单逐手上之后,暮烟这才心安理得的吃了起来。
见单逐拿着冰糖葫芦迟迟没有动口,暮烟有些不解“你不喜欢吃这个?”
“我很喜欢,只是许久未曾吃过了。”
“那你吃啊,呐,你看,我的都快吃完了。”暮烟举起手里的糖串,在他眼前晃了晃。
“父亲曾说过,此类甜食甜品是小孩子和女子才会喜欢的东西,不许我再吃”。单逐盯着自己手上的糖葫芦,眼里是丝毫不加掩饰的渴望,看了许久,却还是无奈的挪开了眼睛。
暮烟忽然就有些心疼起来她伸手安抚似的拍了拍单逐的头:“没关系,喜欢便吃好了,反正你父亲不在这里,你在姐姐眼里就是个小孩,小孩子是可以吃糖葫芦的”。
单逐听了这话似乎有些不开心了,他瞬间严肃了起来“我今年已经十六岁了,不再是小孩子了。”
暮烟觉得这小孩哪里都好,就是未免有些过于死心眼了些,十六岁确实不算小,但怎么说都比她足足小了四岁。
见单逐似乎还想说什么,暮烟迅速的从他手里抢过糖葫芦塞进他嘴里。
看着他瞬间鼓起的腮帮子和略显吃惊的表情实在可爱极了,雪言瞬间被逗笑了,她用指尖轻轻戳戳单逐脸上鼓起的一块,没得由来得,瞧着他这个模样,暮烟哈哈大笑起来。
这么一塞,倒是叫单逐心安理得了他索性便自己亲手执了糖葫芦大口大口吃起来。
看着他吃东西,倒是没得由来的让暮烟觉得有些饿了“慢点吃,别噎着,你要是喜欢啊,姐姐天天给你买。”
单逐已经吃得腮帮子鼓了好大,嘴角沾满了糖碎,听了暮烟的话还是摇了摇头,等自己把嘴里的东西全然吞下去了这才说“怎么可以让姐姐付钱”。
暮烟有些不太懂这个小孩子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你都说了是姐姐啊”。
“那便如此好了,以后我便唤你暮烟,你就不是姐姐了”。
暮烟有些无奈了,叫自己姐姐的是他,好不容易自己接受了自己莫名多了个弟弟的事情,他又说不是了。
果然小孩子便是小孩子,永远都是想一出是一出,不过想来也不必多纠结于此虽说有些无奈,还是学着旁人安抚小孩的模样摸了摸他的头。
原本只是寻常的逛街吃饭,但就这么一来好像让单逐找到了新的玩乐方式,每日来找暮烟便从陪她干活变成了带着暮烟四处玩乐。
原本秉承着不受嗟来之食信念的暮烟,在单逐几次眨巴着眼睛叫暮烟之后彻底缴械投降了,她真的是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之前单逐找暮烟同他外出总还要央求一番,现在却完全变成了,每每在她毫无防备之时,单逐便会在她身后一只手把刚买的糖炒栗子或者冰糖葫芦送到她眼前,在暮烟惊喜的收下东西之时,拉着暮烟空闲的手:“暮烟我们今日去城边的翠湖边钓鱼好不好”。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就随着单逐到了河边,都不知道他是何时准备的鱼竿鱼饵。
暮烟原本对钓鱼这事情毫无兴趣,只是觉得坐着不动许久未免太无聊了些,但是看着单逐兴致高昂的样子,也实在不忍扰了他的兴趣。
翠湖名字虽说是湖,但其实并非真的是湖,而是一条江,江面宽阔,江水却极浅,他们随便找了江边以石块堆成的浅滩,单逐在一旁认真的鼓捣渔具,暮烟仔细看了看他似乎没有带板凳来,想来他钓鱼的话也需要些时间,于是就在他旁边随便找了个大鹅卵石坐下了。
虽说暮烟一直觉得钓鱼是件及其无趣的事情,但如此刻一半,面对着翠绿的群山,湛蓝旷远的天空,湖面偶然蹦起来几条小鱼激起些许涟漪,闭上眼还能隐约听见或近或远的鸟叫声,偶然一阵风拂过,暮烟觉得整个人心情都舒畅了。
在如此美景之下吃着糖炒栗子又何尝不是美事一桩呢。
伸开双臂舒展了一下身体,又仔仔细细的环顾了一下四周,暮烟把目光定格在一旁的单逐身上,他此时在颇为认真的摆弄着鱼竿,也就几步的距离,暮烟侧了侧身子,把手上的糖炒栗子放在一旁,撑着下巴仔细打量起他来。
单逐似乎是丝毫没有觉察到她的目光,只是十分专注的做着自己的事情。
柳暮烟想到,自己和单逐相识如此之久好像从未仔细的看过他。
说实话在遇见单逐之前她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小孩,他喜欢穿青色的衣服,虽说才十六岁的年纪却比暮烟高上许多,五官是无可挑剔的俊朗,看上去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成熟,一双眼睛却干净的不像话,笑起来露出虎牙的模样却像极了一个孩子。
微风拂过,他的几缕碎发扫在鼻尖上,单逐此时在认真的摆弄鱼竿,腾不出手来顺头发,却又被那几缕碎发扰得不行,于是便极力的耸鼻子,最后终于忍不住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惹得两人哈哈大笑起来。
平日里单逐聒噪得不行此时却难得的安静了下来,他吊起鱼来倒是有模有样的,不时的观察水面。
暮烟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有那么一瞬,她有些羡慕那些擅长丹青作画的人,此时单逐认真的模样她打心里觉得应当画下来仔细收藏着。
不知不觉过了半个时辰,单逐依旧是一无所获,他倒是一直不骄不躁的耐心等待着,暮烟却有些坐不住了,虽说着眼前的景致确实美得不像话,但如此用同一姿势坐如此之久,也属实有些难受。
看单逐兴致如此高昂的模样,暮烟还是不忍扫了他的兴致,于是换了个姿势坐着,又摸着没剩下几颗的糖炒栗子,仔细剥了,递给他。
单逐看着递过来的剥好的糖炒栗子,转头朝着暮烟一笑,顺手接了塞进嘴里。
“我大概是不擅长垂钓之事啊暮烟。”单逐撒娇似的看着他,似乎是嘴里的栗子还未完全吞下的缘故,他说话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暮烟笑着摸摸他的头:“无妨,觉着开心便好,或许只是今日运气不凑巧。”说着,赶紧站了起来活动一下身体,坐久了也是觉得浑身酸疼的不行。
单逐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又抬头看了看天色,最终还是放下了鱼竿。
他也学着暮烟的模样,站起身来,甩了甩胳膊:“总是不能让你陪我白跑一趟,我这遍亲自下去把它们捉上来。”说着,便毫不犹豫的脱了鞋袜,试探着走入了江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