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被朱贤德虐,再被邦兴公虐,朱学休蒙的怀疑人生,无比的憋屈!
受委屈了怎么办?那只能是化悲愤为力量。
朱学休想到了吃,想要好好犒劳自己受伤的弱小心灵。但是吃什么呢?
后山里有个山坳,土话就叫山窝子,有道小泉溪从中流过,畦地里是种菜,山坡上是瓜田,种的是西瓜。
香瓜是瓜,西瓜也是瓜,两种瓜成熟的时间差不多,相差不过几天半个月,既然香瓜熟了,西瓜应该也差不多了。
抱着这样的心思,大少爷摸上了后山坳。
山坳里的大松树下,有个瓜棚,守瓜人叫做老朱公。
老朱公也叫‘老猪公’,这是他的名号。
年轻的时候,经常带着一只雄壮的大公猪在仙霞贯和附近的乡镇穿村串巷,为乡亲们家里的母猪配种,久而久之,就有了这样一个名号。
不过这已经是几十年前,或者是十几年前的事情,如今老朱公已经年老,七十大几、马上就要八十岁了。走起路来晃悠晃悠,拄着拐杖你就感觉他在抖索。
老朱公头顶上没几根毛发,嘴巴里也没有一颗牙,不过即便是如此,嘴里的话却是越来越多,不愿意在家里吃闲饭,所以被孙子安排在这后山的山坳里看瓜。
说是看瓜,但光裕堂的西瓜很少有人敢偷摘,谁都不愿意面对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子,被对方逮住,口若悬河的滔滔不绝也就算了,毕竟到了这个年纪,骂谁谁也不敢顶嘴。
要是哪个小子不开眼,把老朱公气得有个三长两短,那家里几乎就没有了活路,光是乡亲们的口水就能把一家人活活给淹死。
看到朱学休往后山走,往瓜地里摸去,‘番薯’就不乐意了,板着一张脸,拉得老长。
“大少爷,走吧。”
“老朱公要是看见我们了,气得一下子晕过去,我们都得吃不完兜着走!”
‘番薯’扭扭怩怩的,在后头悄声劝着,人长的牛高马大,偏偏做出一副做贼的模样,蹑手蹑脚,偷偷摸摸的样子。
朱学休正把身子半伏在瓜田里,挑挑拣拣,手脚利索的摆着这个西瓜敲一敲,然后又将那个西瓜拿在手里磕一磕,耳朵凑在边上,细听西瓜发出的响声。
‘番薯’的话让朱学休很不满,一边选瓜,一边瞪着眼。
“少特么的像个女人一样啰啰嗦嗦,不就是摘个瓜嘛!老朱公也是个人,需要吃饭睡觉,每天这个时候他几乎都在竹床子里睡觉,我看见好几回了。”
大少爷显然不是头一回,对老朱公的脾性和生活习惯早就摸的一清二楚。
不过他对西瓜却是不熟悉,敲敲打打试过了好几个西瓜,总觉得它们敲起来的声音都差不多,咚咚咚的作响,只是不知到底熟了没有。
‘番薯’将大少爷的行为看在眼里,自然是知晓朱学休不会选瓜。仙霞贯的西瓜多半是邻乡溪头乡的瓜民前来贩卖,本地人鲜少种西瓜,就是有,数量也是稀少。
因此,‘番薯’和朱学休两个少年人与仙霞贯的许多少年人一样,根本不懂的“听”西瓜,只能是学着大人的样子,依葫芦画瓢罢了,声音相差很大自然是能听出来,但是略微的差别却是没法分辩。
摘之前,感觉是熟了,但是摘到手,再听,又感觉差了点。好不容易摘到一个,于是又想着摘第二个。
见到这样,‘番薯’忍不住再劝。
“大少爷,要不过些天再来?……过些天瓜熟了,只要我们来了,老朱公肯定会给我们两个的,用不着这样。”
‘番薯’说的小声,就怕惊扰到瓜棚里的老朱公。但说话小声,又怕朱学休听不清楚,只能凑到他的身前身后说话,一双眼睛贼溜溜的转。
“快点吧,老朱公就算睡着了,时间长了,说不定也有其他人看到,老朱公过后肯定能知道,要是告到老爷子面前,你我就惨了!”
‘番薯’知道无法劝住朱学休,看到他摘了一个,只能让大少爷赶紧离开。
朱学休正在选瓜,刚刚摘下第二个,心里烦躁,听到‘番薯’的在身边嘀嘀咕咕的,更是来火,一对眼睛瞪着‘番薯’,只是嘴里并不说话,瞪过之后,一对眼珠子咕噜咕噜的四处打量,扫过周边,生怕有人看到他们。
不怕人知道,就怕人看见,只要不被抓着现行,朱学休根本不在乎这个脸面。
看过一阵,看到四周没有他人,朱学休心里稍安,这才又瞪着‘番薯’。
“死番薯,让你跟着我不是让你来挑事的,我是让你帮我看着一下四边,不要让其他人看见了,你总这样在我耳边嘀嘀咕咕算是怎么一回事?……”
“你不摘瓜,我不勉强你,但是你能不能看看四周有没有人,这样做,不过分吧?”
朱学休满嘴都是理,‘番薯’说不过,只能板着一张脸,喉咙里咕咕哝哝的嘀咕个不停,吐字不清,不知他在说些什么,只是满脸都是不高兴,黑着一张脸。
朱学休看到‘番薯’消停,这才满意的拿着手里刚刚摘下的西瓜,拍打着细听。
谁知,就在这时候,耳边传来了老朱公说话的声音。
“小子呃,你们什么不学,偏偏不学好,大白天的上这里来偷瓜!”
老朱公突然出现,拄着拐杖第远的从瓜棚里走出来。
老朱公年老眼花,根本没有发现瓜田里的两个偷瓜贼会是光裕堂的大少爷和他的跟班,哆哆嗦嗦在地上摸了一个土块,远远的朝着朱学休两个扔了过来。
“看我不打死你们!”说完,又摸了几块土疙瘩,扔了过来。
老朱公出现,朱学休只是一怔,然后马上就放下了手里的西瓜,撒腿就跑,只是眨眼的时间,人就不见了踪影,跑的比兔子还快。
老朱公不好惹,‘番薯’也想跑,但看到老朱公哆哆嗦嗦的在沟道里踉踉跄跄,一副随时会摔倒的样子,’脸色立马就跨了下来,站着再也不敢跑,一张脸黑的无法再黑。
“老朱公,老朱公,……走慢点,走慢点,别摔着了。”
“别摔着了!”
看到老朱公随时都会倒的样子,‘番薯’心惊胆颤,小心肝随时都要可能跳出来。
要是老朱公摔着了,就此有个三长两短,‘番薯’觉得身上的皮被剥了都是轻的。快走几步,赶紧的上前搀住老朱公,防止他摔倒。
“老朱公,别急,别急,我没跑。”
“我打你这个坏东西,一天到晚不学好,尽学着偷东西!”
老朱公耳背,不过看到‘番薯’能够前来扶着他,心里已经知道是光裕堂的朱氏族人。既然是自家人,那就不用客气,嘴里根本不领‘番薯’的好,举着拐杖就是抽,抽的就‘番薯’的腿脚。
老朱公拐杖是贵竹子作的,力气又小,打的不伤,但是打在胫骨上,特别的疼。
跑不敢跑,躲不能躲,就怕老朱公出现什么意外。‘番薯’站着,只是被打了几下,就痛的他两眼的泪水流了出来,赶紧讨饶。
“老朱公,别打,别打,我是番薯,……番薯!”
‘番薯’把嘴巴凑到老朱公耳边大声嚷嚷,不但要扶着对方怕老人家摔倒,双脚还要跳大神一样跳来跳去,心里很是无奈。
老朱公耳前,又多叫了几声,才算是听清了‘番薯’在说话。
“番薯?……大热天的,这个时候哪来的番薯,一天到晚不学好,尽说谎。!”
老朱公嘴里说着,举着拐杖又抽,抽了几下,再次将拐杖举到半空中,才突然醒起。
“你是说你是‘番薯’?……”
“对对对,我是‘番薯’!”‘番薯’早已是满头大汗,忙不迭的点头。
真是不容易啊!
“你是‘番薯’?……”
老朱公瞅着一对浑浊的老花眼,上上下下的仔细打量着身前年高马大的小伙,越看越是觉得熟悉,赶紧停了手里的拐杖,凑近了,再瞅瞅。
最后,老朱公张着没有一颗牙的嘴巴,对‘番薯’问话。“这么说刚才跑了的那个是大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