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孙翊停下了脚步,孙暠反而停止了挣扎,他继续说道,“小七你如此聪慧,难道就对伯符遇刺没有心生疑虑吗?”
“许贡的门客是怎么知道伯符那天会去打猎的?他们又如何知道伯符打猎的地点及路线的?”
“四月初四是二伯父的生辰,在二伯父去世之后,伯符每年都会在那一天在吴县南山中打猎,待猎到猎物之后,再亲自烹煮祭奠二伯父。
而伯符的这一习惯,只有吾等兄弟几人才最清楚。”
孙暠说完这些后,孙翊已经转过身来。
孙策之死,可能和孙暠有关!
孙翊眼中的杀机慢慢浮现,心中也在渐渐积聚着怒火,他一字一顿地问孙暠道,“汝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孙翊的这句话寒意满布。
看到孙翊的这番反应,孙暠觉得心中很是畅快。
他肆意的笑了起来,然后朝孙翊说道,“我告诉你,那些消息就是我透露出去的。没有我,那些人又怎么能够对伯符刺杀成功呢?”
“怎么样,愤怒吗?”
孙暠的语气极尽挑衅。
听到孙暠如此说,孙翊再也忍不住。
他跨步来到孙暠身前,将其从地上狠狠拽起,抓着他的衣领一路往后退,最后将其狠狠撞在了梁柱之上。
他对着孙暠愤怒地说道,“竟然是你,竟然是你!”
孙翊的失态让孙暠觉得很满意,看到方才如神祗一般的孙翊如此暴怒,他感觉很畅快。
他继续刺激孙翊道,“四月初四是汝父亲的生辰,如今也是汝大兄的忌日,而这一切是我一手造就的,你难道不恨吗?
难道现在,你还不准备杀了我泄愤吗?”
孙暠的话正在进一步刺激着孙翊。
孙翊感觉此刻心中有个声音正在大声呼喊着,“杀了他,快杀了他,为大兄报仇!”,原主残留着的情感,正在剧烈冲击着孙翊的思绪。
除此之外,孙翊想到他自穿越来如履薄冰,走一步算三步,生怕哪步行差踏错,他就此坠入万丈深渊。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眼前的这个孙暠。
若不是他,孙策不会死,孙策不死,孙翊就不会这么累。在孙策的羽翼之下,孙翊一生富贵不愁。
他真该死!
孙翊从一旁的谷利腰间抽出长刀,他将长刀紧紧抵在孙暠的肚子上,说道,“真以为孤不敢杀了你吗?”
孙翊持刀的力度正在逐渐增加,锋利的刀尖很快划破了孙暠的衣服,触及到了他的皮肉,而后孙暠的腰间缓缓流出了血液。
腰上那刀锋冰冷的触感和身体被慢慢划开的痛感,不仅没有让孙暠惧怕,反而让他心中闪过窃喜。
方才孙翊所言的对他的处罚,对他来说实在比死还难受。
他宁愿被孙翊夺去性命,也不愿那样苟且偷生的活着,那样是生不如死。
所以他要用埋藏在心中的秘密来刺激孙翊,孙暠知道孙翊不杀他是为了什么。
既如此他就偏偏要让孙翊杀了他,让孙翊的盘算落空,孙翊想一举两得,他就偏偏不让孙翊如愿。
这一世他是败了,但他可以在时间上打败孙翊。
无论孙翊将来立下多大的功业,亲手杀害血亲的污点也会伴随着他一生。
在今世,这个污点会让他饱受宗室,民间,士族的非议,在将来千百世,这个污点他也永远洗脱不掉。
名望是一个人处世的根本,若名望不佳,孙翊将来平定天下的难度只会加倍递增。
就像孙策在世时随意杀害名士一般,杀了之后导致舆论沸腾,士人离心,叛乱蜂起。
若没有这一点,自己又怎么能找到那些人合作呢?
如今孙翊的反应正符合着孙暠的期待。
就在孙翊手上力度逐渐增强,这把长刀要贯穿孙暠肚子的时候,房门外突然响起了一声清亮的女声,
“夫君,慎重!”
这声女声让暴怒中的孙翊的思绪,恢复了短暂的清宁。
在这短暂的清宁下,孙翊逐渐冷静了下来。
他将刀抽离了孙暠的腰间。
孙翊的突然变化让孙暠意外,反应过来的他想冲上去抢过刀,却被一旁眼疾手快的亲卫拦截下,然后又被狠狠按在了地上。
恢复冷静的孙翊倒退了两步,谷利急忙上前扶住孙翊,却被孙翊一把推开。
刚刚的自己是怎么了。
他很清楚亲手处决孙暠,对他的名声有多不利。但是他刚刚还是差点做了。
他的性格是冷静谨慎的,按照他本来的性格是不会这么不理智的。
难道是因为,原主残留下的情感对他影响太深了吗?
孙翊深吸一口气,现在不是探寻这事原因的时候,如今他要先把孙暠这事做个了结。
孙翊蹲下来,用手捏着孙暠的脸庞,将其的头抬起来与自己对视,说道,“你很想我杀了你吗?但是可惜,我没有那么傻。”
孙暠见孙翊的眼神已经恢复清明,语气也变得如刚刚一般淡漠,这让孙暠心中难以置信。
就算孙翊是高高在上的神,但他也有亲情牵绊。
孙翊对孙策的情感众所周知,刚才他以孙策之死刺激孙翊,孙翊的确是瞬间暴怒了,但现在怎么就恢复冷静了。
孙暠不死心,再度对孙翊说道,“你不杀我,这样对得起伯符吗?”
孙暠的话让孙翊笑了起来,他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
这世上,竟还有如此求死之人。
孙翊用手掌拍了拍孙暠的脸,他说道,“很感谢你告诉我真相,但按照你的罪行,如果仅仅是杀了你,这样太轻了。”
“世上有一种刑法叫求死不得,孤如今就要赐你这种刑法。”
方才孙翊如果像神祗,那么此刻的他在孙暠看来,更像一个魔鬼。
“幽闭恐惧症听过吗?”
“孤不会将你流放,孤会将你一辈子囚禁在此,孤会命人将这房间的门窗、房门全部用木板封死,只会留一小口用来送饭菜之用。
从今日起,孤要让你见不到一丝光亮,只能沉寂在这无边的无智无识的黑暗之中。”
“而且孤会将这一片百步内划为禁区,人,牲畜,鸟兽,进之则死。
孤要让你今后听不到一切外界的声音,将你从这个世界中彻底剥离开来。”
“到时候,你每生存一刻,心每跳动一下,都会是最好的惩罚。”
“这便是生不如死。”
孙暠越听越心惊,孙翊的话就像魔鬼的呓语般让他恐惧。
虽然这种刑罚听起来没有身体上的伤害,但他有一种直觉,这是一种比斩首更残忍百倍的刑罚。
孙暠不复方才的桀骜,他激动的说道,“小七你不能这样子做,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你不能这么狠心。
我宁愿死,也不愿受此幽闭之刑。”
孙暠的话让孙翊不禁嗤笑起来,“兄弟?在你谋害大兄的时候,想过他和你是兄弟吗?在你举兵反叛我的时候,想过我和你是兄弟吗?
当初若是你获胜,按照你的秉性,会对我手下留情吗?”
孙翊的三个问句,问的孙暠哑口无言。
“而且从今日起,我姓孙,你姓张,何来兄弟一说?”
孙翊说完后,已然起身。
孙暠不甘心,他对孙翊怒吼道,“若伯符泉下有知,知道你这样对待兄弟,他会怎么想。”
孙翊听后转身,一脚狠狠踩在孙暠的脸上,“大兄已经死了,是被你害死的。”
“就算大兄真的泉下有知,将来孤百年后,自会向他解释。”
踩完孙暠后,孙翊转身往房门走去。
这时,房内飘荡起了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派人照顾好他,孤要他这辈子无妄无病,长,命,百,岁!”
“唯。”谷利领命。
孙暠在听到孙翊的最后一句话时,整个人已经瘫软在地上了。
此刻他的心中第一次浮现了悔意。
他后悔了,但一切都来不及了。
其实这种思想在后世也有体现,例如亲属犯罪,那么都要避嫌,不可以直接受理此案,因为在大众心中,总会觉得这个人会偏帮亲属,大义灭亲,公正审理,终究是一种美好的期望,可遇不可求,所以要用法律来制约这现象。
而且如果一个人真的杀亲人了,别人也许还会觉得,这个人连亲人都杀,对其他人怎么会好呢,这种想法不敢说全部,但是在部分人心中是真的有的。
后世都如此,何况汉代这个封建社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