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门扇打开，露出陈菲妆容精致的脸。

　　“怎么是你？纪星河呢？”

　　“纪星河跟他女朋友打电话呢。”

　　陈菲的脸色僵硬了一下：“他什么时候打完，我等他吃饭。”

　　韦顺当做没看见陈菲的脸色，继续笑嘻嘻的：“那可说不准了，两个人黏黏糊糊说个没完。你要饿了先去吃饭，不用等他。”

　　纪星河有个女朋友这件事，整个青训都知道，一起训练的女队，自然也知道。

　　这还源自于纪星河的月亮耳钉。

　　一局训练打完，休息的时间。青训的队友陶睿发现了纪星河的耳钉，好奇地问他：“你为什么戴这个图案的耳钉，而且只戴一个？”

　　顿时，坐的近的所有人都看过来。纪星河在一群人中间，长相实在是很显眼，早就对他的耳钉好奇了，只是碍于还不太熟，没有问出口。

　　纪星河下意识摸了摸耳垂：“这是一对中间的一个。”

　　“另一个呢？”说完陶睿就发现自己问了一个很傻的问题，一对的东西被分开，另一个在哪不言而喻。

　　“另一个肯定是在他女朋友那里啊。”韦顺接话。

　　女队里有低低的吸气声，队员们都看着陈菲。

　　女生喜欢一个人，在眼睛里根本瞒不住。所以女队的队员们也都知道陈菲对纪星河有好感。

　　这边的男生们都八卦起来：“你有女朋友啊，是你同学吗？”

　　想到沈清梦，纪星河微微笑起来：“是我的高中同学，也是同桌。”

　　看到纪星河脸上的微笑，男生们都拖长了调子“哦~”地起哄。

　　“他女朋友还是个学霸，六中的年级第一。长得又纯又仙，可漂亮了。”

　　“韦顺你是不是羡慕啊？”

　　“我羡慕啊，我羡慕死了。”韦顺一点都不扭捏地承认，“我要有个那么漂亮的女朋友，别说一个耳钉了，十个我都天天戴着。”

　　男生们越发哄笑得大声。纪星河提到沈清梦时，脸上流露出的不自觉的温柔，也成了调侃的对象。

　　现在陈菲被韦顺堵在他们宿舍外，又提到纪星河的女朋友，不免脸色有点垮，但又没有理由把纪星河叫出来，只能悻悻地走了。

　　韦顺关上门，退回宿舍。纪星河从洗手间出来，发梢上还带着水珠，显然是刚洗漱完。

　　“陈菲走了，应该是去吃饭了。你现在去食堂一准要遇到，你干脆就在宿舍呆着吧，我们给你把饭带回来。”

　　纪星河道了谢，把饭卡扔给韦顺。

　　韦顺和傅明旭去了食堂，寝室里安静下来。

　　纪星河翻了翻行李，把带来的书取出来。他的书都是沈清梦收拾的，有的书干脆就是沈清梦的。

　　他把书都放到枕边，随意翻开一本，是英文的。沈清梦喜欢在书上写写画画，如果是阅读性比较强的书，她就会写满吐槽和感想。

　　比如现在他翻到的这本《How To Read A Book》。

　　扉页上，沈清梦写着：Read and think。

　　由于是英文书，纪星河阅读速度很慢。好在沈清梦在一些不常见的单词下标注了中文，或者简单地英文释义，省了查单词的时间。

　　刚读了两页，外面有人敲门。

　　纪星河以为是韦顺和傅明旭回来了，一边开门一边说：“怎么这么快？”

　　门打开，外面站着的是陈菲。

　　纪星河有点条件反射想关上门，硬生生忍住了。

　　陈菲看见开门的是纪星河，露出一个微笑：“我看韦顺和傅明旭去了食堂，猜你还在宿舍，我给你带了饭。”

　　说完抬高手上拎着的饭盒。

　　纪星河没接：“韦顺回来的时候会给我带饭的，谢谢你了。”

　　这么明确的拒绝，陈菲也没有气恼：“那你下午有什么安排吗？今天周末，没有训练任务。”

　　纪星河继续拒绝：“下午我要去外服打rank。”

　　“我也有这个打算，要不要双排？”

　　纪星河一噎，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不过救场的人很快就来了。

　　韦顺手上拎着两份饭，在楼梯口出现。为了纪星河答应的火锅，韦顺也是很尽心尽力了。

　　他大步走到房间门口，绕过陈菲走进去，把手上的饭递给纪星河：“快进来吃饭，怕你饿了，我就打包了两份，都在宿舍吃吧。”

　　纪星河提了提手上的饭：“我先吃饭了。”然后迅速进屋关门。

　　宿舍里没有桌子，韦顺用四张凳子拼在一起，放在两张床的中间。打包的饭盒放在凳子上，韦顺看见纪星河进来，一边拆包装一边说：“哥们儿对你够义气吧，我在食堂看见陈菲打包，就知道要坏事儿，赶紧追回来了。”

　　纪星河颇有些感激：“两顿火锅。”

　　韦顺“哈哈”一笑：“火锅吃多了上火，换一顿烧烤吧。”

　　纪星河捧着米饭：“没问题。”

　　韦顺扒拉了两口饭，突然问：“陈菲长得也挺好看，虽然比你女朋友还差了那么点，但是这么天天在一起，又对你穷追不舍的，你就没有一点点动心？”

　　纪星河摇头：“见过最好的，其他人就都是庸脂俗粉，看不进眼里。”

　　韦顺有点目瞪口呆：“你家妹子就这么好？”

　　纪星河摸了摸耳垂上的耳钉，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她在最合适的时间，用最合适的方式出现，一切都恰到好处。我现在能在这里，每一步都有她的影响。”

　　“你们这天天连个电话都不打，你就不担心她眼里有更好的人了？”

　　“你不了解她，”纪星河笑容更甚，“她是个非常坚定地人。”

　　这种迷之信任，韦顺完全get不到。在他看来，纪星河虽然在电竞上很优秀，但是在大部分人眼里，学习好才是正道。而沈清梦是这个正道上的佼佼者。她会遇到很多志同道合的人，会遇到像钱钟书和杨绛那样的爱情，纪星河仿佛并不是那个合适人。

　　不仅韦顺这么想，陈菲也是这么想的。

　　男孩子们在一起，休息时间总会聊一聊漂亮的女生，而纪星河经常是他们打趣的对象。因此大家都知道，纪星河的女朋友脸蛋漂亮，是个学霸，还在参加计算机编程竞赛，以后的梦想是要做能改变生活方式的人工智能。她强势却带着温柔，十分知性体贴，活的清醒明白。

　　在纪星河的描述里，沈清梦完美得不像话。这样的人仿佛活在书上和别人的故事里，而纪星河是身边实实在在的人。他会有失落，会有兴奋，会有少年人的缺点，也有同龄人不具有的耀眼，他在陈菲心里鲜活生动。

　　一个神和一个普通人的爱情，大家虽然都不说，但心里都不看好。

　　“下午真去打rank？”

　　“去啊。”

　　“不去看看你家妹子？”

　　“她在夏令营呢，我去了她也没时间出来。”

　　“要不要我跟你一起，陈菲可不见得就放弃了。”

　　“你做你自己的事情吧，她要跟着就跟着。”

　　活在纪星河描述里的沈清梦，现在的确是没有时间。

　　自老沈的讲座结束之后，沈清梦仿佛打了鸡血。虽然生活还是很规律，言行举止看上去都平静如水，和以前没有什么区别，但整个人的状态很亢奋。

　　杨理感觉到了，林敬也感觉到了。

　　具体表现为吃饭走路打扫教室一直神游天外，想着想着就掏出纸笔一阵演算。之前还会和林敬斗嘴，现在仿佛根本看不见这个人，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自动过滤没有价值的话。

　　更重要的表现是，自第二周的周考开始，林敬已经明显感觉到沈清梦的速度越来越快，准确度也越来越高，两人之间的差距在每天肉眼可见地变小。

　　直到七月末的期中考试。

　　考试题量非常大，考试时间整整一上午，四个小时。题目花样百出，有时候读完题，光是条件就乱成一团没有思路，别说答题了。

　　林敬和沈清梦一直坐在一起，考试位置也不远。

　　试卷发下来，沈清梦浏览了一遍，双眼放光，开始唰唰做题。

　　林敬感觉自己的心态有点被沈清梦搅乱了。他一向是至少提前一半的时间交卷，但是这次，沈清梦已经翻到第三页，他看着自己刚写到一半的第二页，深深吸了口气。

　　不能再关注她，不能乱了自己的节奏。

　　一直都是自己打乱别人的节奏，什么时候被干扰过。林敬调整心态写完第三页，时间过去两个半小时，沈清梦举手示意交卷。

　　监考的周老师十分惊诧。他看了看沈清梦，又看了看林敬。没错，林敬还在奋笔疾书，沈清梦在提前交卷。

　　他走到沈清梦身边，看了看她的试卷：“不再检查一下吗？”

　　沈清梦摇头：“不用了。”

　　交完卷沈清梦背着书包离开教室，林敬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下午没有安排课程，老师们都要参与阅卷，是夏令营难得的休息时间。

　　林敬也难得考完了四个小时。

　　交完卷后，教室里哀声一片。宋子钰问林敬：“怎么是沈清梦提前交卷了，你考到最后？你俩吃错药了？”

　　林敬考完感觉背上一片冷汗：“我技不如人，惭愧惭愧。”

　　杨理等在门口，只看见林敬一个人出来，问道：“沈清梦呢？”

　　林敬抹了抹额头：“一个半小时之前，就走了。”

　　“提前交卷的？两个半小时做完？”

　　“可不。问问她干什么去了，中午吃不吃饭。”

　　杨理正准备掏手机，林敬先收到了沈清梦的消息：“食堂二楼。”

　　夏令营只有一百多人，食堂只开放了一楼，二楼可以上去，但是窗口都不开。

　　两个人上到二楼的时候，沈清梦坐在靠窗的位置，桌子上放了好几个打包盒。

　　林敬走过去拆开，香味扑鼻。

　　“你去幸福大街了？”

　　桌上的菜色，正是林家私房菜的菜品。

　　“对啊，我感觉最近瘦了，吃点好吃的补补。”

　　三个人每天都在一起，几乎很难感受到沈清梦的变化。她这么一说，杨理和林敬才仔细打量她。

　　沈清梦和刚入营的时候相比，简直瘦了一大圈。丰润的脸颊现在几乎要凹进去，锁骨看上去也十分扎人。

　　人瘦下来，显得眼睛愈发得大，神采十足，但着实有些吓人。

　　林敬简直惊到了：“你为了超过我，这是拼命了啊。”

　　沈清梦舀出来一碗汤，轻轻吹了吹，奶白色的鱼汤漾起纹路：“我感觉这次就能超过你了。”

　　杨理还在盯着她看：“你有没有感觉不舒服的地方？身体上的？或者失眠？”

　　“没有，我一切正常。”沈清梦笑了笑，“除了大脑活动异常频繁，思维异常敏捷，我没感觉到有什么负面的不舒服。”

　　“你这瘦的也太不正常了，明天你要不去做个体检吧。”林敬看着她尖得有些锋利的下巴，担心道。

　　“等夏令营结束吧，我现在的状态挺好，非常适合高强度的学习。”

　　“不行，”杨理摇头，“你这状态不对，是以透支身体为代价的。”

　　沈清梦自己也清楚，但是这样的状态实在是太美好，于是转移话题：“我听说下午有讲座？”

　　杨理知道沈清梦的固执，她决定的事情，很难因为别人的三言两语改变。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顺着她的话说：“是的，刚刚考完试通知了，下午两点，有个计算机学科的讲座，主讲人是京城大学的教授。”

　　“姓韩？”

　　林敬惊讶：“你怎么知道？”

　　“我爸告诉我的，韩教授是我爸的同事，也是我的启蒙老师。”

　　林敬有些酸：“你还真是天时地利人和。”

　　沈清梦也不反驳他，老沈的确是为她操了很多心，提供了很多资源，她的起点比很多人都高。

　　就像老沈说的，她如果不出点成绩，真的是对不起她的老师。

　　三个人吃饭，沈清梦不再像之前那样，吃饭的时候还在想问题，和林敬有说有笑，仿佛回到了刚入营的那段时间。

　　美食安抚了一些沈清梦，吃完饭她说要回去睡午觉。

　　林敬和杨理看她瘦的样子也有些担心，恨不得她现在好好休息好好吃饭。林敬更不会像刚来时那样，对她睡午觉的行为冷嘲热讽。

　　于是三人都回各自宿舍休息，约好时间去参加下午的讲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