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离别
月光下，静心湖四周人影攒动。
夜渐深，初秋的凉意在夜风里肆意明显，媳妇们都拢紧衣衫，老夫人身上添了一件披风。老夫人疲意越来越浓，便想要回院休息。
二夫人忙上前搀住她，周围的妇人无一不是夸赞她孝顺的。
“你也忙了一天了，还管我做什么，好好跟你的姑嫂婶婶些聊聊天，别冷落了她们。”老夫人淡淡开口，最后一句话让二夫人手上的力度松了些。
若是她现在跟着老夫人走了，亭中的亲戚可就是被冷落了。
“这离我院子几步路啊，有周妈搀着我呢。阿星——”老夫人朗声喊道。
人群中不一会儿便挤进来一个半大丫头，穿着杏粉纱裙，身量不高却是纤细，颇有几分亭亭玉立的模样。
“祖母。”
声音明亮，宛如山间莺鹊。
老夫人瞧着她笑笑，朝她招招手，阿星忙站到老夫人身侧。
“有阿星陪着我回去，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这话是对着二夫人说的。
“二婶放心吧，我一定会把祖母毫发无伤地送回院的。”阿星挽着老夫人，语气轻快地保证。
周围的人听着这小女孩般的语气，也被逗乐了。
二夫人低头笑笑，松开老夫人的手臂，“二婶相信你，不过路上可不要淘气啊，夜色黢黑，可要看着路些。”语气就像长辈般亲昵。
阿星点点头。
老夫人向众人说了告别的话，周妈上前搀着她另一边，后面跟着院里的几个小丫头，一齐退出亭子了。
身影逐渐远了，人群里的热闹又恢复如初，栏边坐着的一群年轻小姐们才开始讨论起来。
“啧啧啧，那丫头看着娇娇小小的，听说还是个在外面待了十多年才回来的庶出，没想到竟这么得宠。”
“可不是嘛，若是搁以前，老夫人唤的定是思沐姐姐，现如今，净只看着那个叫什么‘星’的小丫头了。”
“晚星，慕晚星。”慕梓欣在一旁着重声音道。
“呵，思沐姐姐发生的事，在湖溪都传遍了，老夫人哪里还有颜面当众唤她呢？”不知是谁提了一句，关于这事的话语便逐渐热烈起来。
这些话慕梓欣不爱听了，往常她受过慕思沐的不少好处，听见她的坏话自是满心不悦。
她偏头看了看最末处望着湖面发呆的慕思沐，这才转回头轻声参与讨论，“晚星妹妹是跟着老夫人住一个院的，回去不也是顺道吗？你们在这唧唧歪歪的，他们家的事轮得着你们说话吗？思沐姐姐愿意发生这样的事吗？都是自家姐妹，你们说话怎么这么刻薄？”
说着她的语调有些上扬，在座听着的小姐们心里渐渐不爽起来。
“不让人说那就让她别做啊，她丢的是她的脸吗？她丢的是整个慕家的脸！我们出去，别人一听见我们是慕家的姑娘，谁不是轻蔑地抬眼打量，她委屈地不让人说，我们就不委屈吗？”
此话一出，深有同感的姐妹们便跟着附和嚷嚷起来，慕梓欣难以敌众，渐渐处在下风。
末处的慕思沐隐隐听见自己的名字，瞧见人堆里涨红脸的慕梓欣，秀眉蹙了蹙，起身往这边走来。
“我大姐是什么样的人，姐妹们都不清楚吗？都是一个姓的，出了事非但没有帮自家人挽回声誉，反而听什么信什么，还在我们家的宴席上肆意编排。若是让我爹知道了，我倒要瞧瞧叔伯们要怎么为你们辩驳！”慕思涵如完厕回来就听见这一场闹剧，心里怒火腾腾。
坐着的几人顿时噤了声。
慕思沐停住脚步，看着不远处抄着手气势汹汹的二妹，眼眶红了红，低头缓缓一笑。
…………
老夫人寿辰一过，家里的老爷少爷们又纷纷启程离开了。
大老爷这次离开，顺道把慕映洲也带上了，远赴靠海的平城。
临走时阿星去送行，心里不舍，脸色也不明亮。
慕映洲看着她泪眼婆娑的眼眸，心底稍稍亮堂些。有个人牵挂，总是好的。
“父亲——”阿星擦擦眼角的泪花，语调拖得老长。
慕明晔听着这声心里蓦地一酸，悲从心来，眼角也泛起红意。
他把阿星搂在怀中，他们俩，也算是半路父女了。
慕映洲脸色沉了沉。
“大哥再见，路上小心。”阿星吸着鼻子，抬着头同他道别。
慕映洲心里更加吃味，突然上前一步把阿星搂在怀里，也拍了拍她的肩膀。
阿星一时怔楞，眼珠子一动不动。
“等着我给你带礼物回来。”慕映洲抬手摸摸她的脑袋，眼里满是笑意。
阿星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轻轻点了点头。
慕映洲冲她扯扯嘴角，转身上了马。
坐在马车里的慕明晔掀起帘子，朝阿星挥挥手，阿星忙踮起脚朝他挥手回应。
慕映洲猛的一鞭子抽在马上，骑着的马“哒哒”往前跑去。
“大哥一路小心，我等着你们回来！”
远远从后方传来零碎的喊声，慕映洲缓缓升起笑，脸上逐渐明媚起来。
…………
慕映洲一走，每天的早饭又只剩祖孙两人。头两日老夫人不适应，饭量也减半。
阿星看着对面空空的座位，也总觉得少了什么。
秋意渐浓，白日也逐渐短起来。西园红绿了两季的花和树，枯的枯，黄的黄。
落叶堆积，阿星每日一散学就去西园和慕思沐一起清扫落叶。
满满当当地堆在一处，像是一个小山丘。
阿星放下扫帚，拍拍衣裙和手，走去同慕思沐坐在一处。
慕思沐的衣袖还半挽着，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腕。
“‘皓腕凝霜雪’，说的就是大姐吧!”阿星得意地笑笑。
慕思沐脸红了红，放下自己的袖子，笑骂道：“你这丫头，别的不学好，打趣人倒是一等一的强。”
“我说的才不是打趣话，这叫真言真语！”阿星扬着下巴反驳。
慕思沐好笑地捏捏她的脸。
“大姐身上抹的什么香？”阿星闻到一阵若有若无的香味。
慕思沐停下动作，一脸疑惑，“我没有抹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