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雨越下越大,滴咚声频频作响,一听便知是水珠落入容器的声音。我抬起头看了看,屋顶上头开始点点滴滴处落雨,雨水穿过草堆瓦缝落到两处摆着的黑瓷碗里。
连着那扇豆腐般的门,想起林家母子,难免长叹一气。
叹息声传进钱忠的耳中,他面若心虚地再饮一口酒,眼见那口酒顺着他喉咙咕嘟而下,“我答应钱忠为他侍奉孤亲了结心愿,答应了就是责任所在。日后,我还是钱忠,东家还是东家,我们一切照旧。”
昨夜饮水的碗还在桌上,水壶里还剩了点水,全数倒出来不过半碗,我一饮而尽。对上他期盼的眼神,道:“我当你有何等雄图经略,滔天野心,原来是一辈子做平民老百姓。”
钱忠深呼吸着抬抬眉头,“做平民百姓有什么不好,作为‘钱忠’活着的日子远胜从前,是我此生里最开心的日子。”
我与他静静对坐,屋中再次仅剩滴咚滴咚的雨声。
大齐疆土辽阔,通州甚小,对于皇子天家的事,老百姓不过逢年过节在街市桥头听说书人说书才会听见些故事,但故事有真有假,杜撰居多,前朝今事混为一谈。
京城能传到通州的事,多是大事。譬如建天帝十四子,因生母郭妃受宠,诞生未满百日便封地封王,是大齐唯一一个如此年幼封王的王爷。因此,是说书人津津乐道的事。
再乐道的事,过了一段日子也就不新鲜了,还有更为新奇的故事如白浪似地翻来、掩去、带走。我近乎记不得,前一刻,方想起幼时听过的这一段故事。
整间屋里细细看过,没有任何一面铜镜,倒也罢了。
钱忠的动作很轻柔,我坐在椅上,任他为我贴皮画面。虽有满腹的疑问,但探及皇家之事正是他的家事。若不是各种情势,想必他此时正在府邸高居,岂会在此。
便是他若有心欺骗,我如何能分辨真假。倒不如不问,免得徒增烦恼。
钱忠专心地在画面,不时停手,像是等着我开口说些什么。
时间一刻刻过去,盛雨的大碗里已是满满的水。他看着我的神色,像是一种无声的控诉,控诉我的不言语,是对他的酷刑。
钱忠收起贴面的小凿,转过身,仍是屈下膝,认真看进我眼中,“我若没有经略野心,你可会嫌恶?”
他愈离愈近,鼻尖快要触及到我的脸,微小的距离时,他停住了。
我不禁吞咽了口唾沫,离得太近,我根本看不清他,不自觉扣住长椅的边缘,佯作随意道:“男子并非个个要有经略野心,个人有个人的喜爱,我嫌恶你岂不是没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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