堤岸下方,一对青年男女和一凶神恶煞的大汉席地而坐,手里拿着干粮默默吃饭。
在坦诚自己动了歪念之后,韩铭在面对秦忆茹的时候,显得有点不自在。
禽兽啊!
他心里总有一丝负罪感,这还是个不到十八岁的女孩子,怎么就能下得去手呢?
秦忆茹的表情,也没有之前那么淡定,很是微妙。
总督看着两人的模样,心里哈哈大笑,“都是大姑娘上轿啊,真有意思。”
可下一刻,他就笑不出来了。
“小茹,喝点水,这个太干了。”
“谢谢。行哥,我知道你不喜欢蒸饼,吃这个吧,里面有馅的。”
“咦,包子,这哪买的?我们一人一半,看起来有点油,你不能多吃。”
“哦,偶尔会有人卖,下次看到了我再买。”
“嗯,不过这个我会做,回去试试?”
“呀,行哥会做饭?”
“嘿,你不是吃过吗?就在我家那次,那些都是我做的啊。”
“啊?你都没说!”
“咳,当时不是情况特殊嘛,我也就……”
“够了啊,你们两个。”总督看着手上的馒头,怎么都吃不下去,恶狠狠地盯着越说越起劲的人。
不像话,还没成亲就去男方家里,矜持呢?
秦忆茹吓了一跳,悄咪咪地看了舅舅一眼,乖乖低头啃包子。
韩铭淡定地拿过一旁的包袱,往他怀里一塞,“大人,这个好吃点。”
“要你多事?”总督瞪了他一眼,随即很是感慨,“唉,女大不中留啊。以前每次进宫,总有一个小不点围着我转,端茶递水、拿出各种蜜饯点心到我面前。现在吃个破饼,也是外人拿的。”
听到这话,秦忆茹想到了小时候的时光,无声地笑了笑。接着她嗔了自己舅舅一句,“您自己教我爬的树,结果你还打我。”
“那不是喝醉了才教的嘛,再说,我也没让你当皇上的面爬啊,我不也被你爹揍了?”
说起这个,总督对着韩铭叫苦,“你来评评理。她那时候还只有六岁,拉着皇上的手说要表演。皇上当时很高兴,大手一挥就同意了。一愣神的功夫,她就蹿树上去了,宫女拦都拦不住。”
“这丫头越爬越开心,结果到顶下不来。皇上当时都傻眼了,急得那是围着树打转。就因为这个,现在皇上看见我还是先来个冷眼。我冤不冤啊,那之后我连亲外甥女都见不到。”
韩铭直接笑了出来,脑海里勾画出了那幅场景。他是怎么都想不到,秦忆茹的小时候是这个样子。
那为何现在,却一点影子都看不到了?看着脸色羞红、埋头吃东西的女孩,觉得有点揪心。
他拍了拍总督的肩膀,“大人,这肯定要怪你啊,教一个女孩子爬树,您怎么想的?”
总督也是懊恼不已,“那不是喝大了啊,想着耍耍威风,又没有兵器,不就只能爬树了。”
有了这一番交流,三人之间的氛围好了不少,不再那么拘束。韩铭适时把话题转移到欢乐的地方,担当情感维系专员。
简单的午饭很快就吃完了,看着这排水的工作一时半会结束不了,几人坐着聊天。
“小茹,今年是你父皇的整寿,可不能大意了。前段时间,听说你一直为这个奔波,怎么样了?要是钱不够,舅舅给你就是了。”总督问了一句。
秦忆茹露了一个笑脸,看了韩铭一眼,“不用了舅舅,到时候您会看到惊喜的。您还是好好准备自己那份吧,免得你们每次都吵架。”
总督摆摆手,“无论我送什么,你父皇都要说几句。那个抠门的,去年送的只比前年少了一百两,他楞是专程给我来了一个折子,问我是不是对他不满?我都要忙的吐血了,还得给他解释。”
“不管了,今年我就随便买个东西打发他,这人一惯着就会出毛病。我还不如省下来给你,你现在要多养一个,可是要花不少钱的。”
“舅舅,怎么能这么说呢?就这次的事,您不该嘉奖一下?”秦忆茹满脸的不赞同。
总督斜了韩铭一眼,发现自家的白菜,已经长腿跑别人地里去了,真是心累。
他严肃地说了一句,“这事我已经写好奏折了,只要能成,留给你父皇去赏赐吧。”
说完就起身走了,留下两个呆住的人。
韩铭对于自己在皇帝面前挂号,没什么感觉。就凭几个月吃住在人女儿家里,说不定对方早就知道了,这个只不过是过明路而已。
想到总督敲打的话语,他无语望天。从事实上来说,还真没有错,‘软饭男’这个帽子,怎么都摘不掉的。
没有绝对的实力保驾护航,有再多的点子,再好的创意,那都是别人的。
更不用说,他还在官方的黑名单之上。
其实,这种事嘛,自己想通了就好,反正他又不是什么要脸的人。
秦忆茹想到自己父皇,应该知道她的事了,现在指不定怎么生气呢,心里有些忐忑。
可抬头看见韩铭沉默不语,有些担心舅舅的话会伤害他,连忙开口安慰,“行哥,舅舅的话不必放在心上,我从来都没那个意思的。”
韩铭看着她的眼睛,很认真地说道:“从今天开始,你必须要有那个意思了。你舅舅说的没错,这就是真相,没什么不好说的。”
秦忆茹都蒙了,呐呐地问了一句,“行哥,你别吓我,你?”
韩铭毫不在意,换了个轻松的语气,“我手不能提、肩不能挑,除了一肚子坏水,什么也不会。今后,只能靠你养活了,还望娘子多多包涵,原谅则个。”
这话都能说出来,秦忆茹的脸立刻红了,慌忙摆手,“我也就会做点买卖,很多事还是行哥你教的。不过,我肯定不会让你没钱花的,夫……”
“水位下去啦!”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不远处的欢呼声打断,众人开始齐声高喊万岁。
见此情景,韩铭立刻站了起来朝那边跑,还不忘回头嘱咐一句,“小茹,上面太乱了,你回马车里去。”
“哦,不用担心我的。”回应完,秦忆茹自己偷偷在心里加了两个字。
来到堤岸之上,韩铭看了看没怎么变化的江面,耳边传来七嘴八舌的声音。
“真的下去了,我测了好几遍,低了三寸呢大人。”
“好好好,让那些看护的人尽心些,回头给他们加个肉菜。等这事完了,每人去州城领一百个钱。”
“谢谢大人。”
“原来真有用,这个方法这么好使?”
“你也不看看,人家是什么人?要是不生病,那就是明年的状元!真是可惜了啊。”
韩铭站在人群之外,看着一张张喜笑颜开的脸,心里有股热流在缓缓流淌着。
转过身,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车辕上,翘首以盼的姑娘,突然就觉得这日子变得有趣了起来。
“还没看够呐,你不刚上来吗?”总督拍着他的肩膀,无语得很。就这么点时间,还遥遥相望,你们干脆缝在一起算了。
“破虏,这就是你不对了,少年慕艾乃人之常情。我等年少之时,不也如此吗?”知州笑盈盈地接了一句。
见他搭话,总督更生气了,“你怎么当人家叔叔的,我又是怎么和你说的?在你眼皮子底下,都能被这小子钻空子,你也好意思?”
知州这时也有些无奈,“之前,我还以为张明是瞎说的呢!谁知道现在的年轻人如此大胆,后面也来不及啊。人家两情相悦,我总不能行棒打鸳鸯之举吧?”
听到这两人语气不妙,韩铭立刻找了个借口离开,“大人,我想先回家看看,这里应该没我的事了。”
“行吧,照顾好小茹,你要是敢欺负她,哼哼……”总督没在这上面抓着不放,都已经这样了,只是警告了一声。
韩铭看了一眼这个不太正经的人,阿弥陀佛一声。自己本来没这想法的,你这一说那真是,罪过。
“大人,一应操作之法白舟全部知晓,有事可以找他。水位下降快三尺的时候,就停下来,等水涨上去之后再来这样做。”
“为何?”两人都问了出来,一步到位不是更好?
韩铭耐心解释,“此法只能解燃眉之急,真正的水,还是要汇入大江,让其自行消耗。否则,泄洪地装不下的。”
知州率先明白了,觉得甚有道理,“嗯,此话有理,就按你说的办。这么大的日头,总会晒干一些的。反正也就再来几次而已,不妨事。”
总督也转过了弯,就没反对,说了一句别的,“皇帝的诞辰在十二月,如果你想当驸马,这一趟你必定要去的。一旦去了,可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嗯,多谢舅舅提点,韩铭知道轻重。如此,我先告退了。”
韩铭也不管对方的反应,说完之后拔腿就跑,冲下了堤岸。
“兔崽子,你瞎叫什么呢,谁是你舅舅,有你这么乱认亲的吗?”总督回过神,对着某人的背影破口大骂。
知州表面上还是那处变不惊的样子,实则内心乐开了花,“许久都不曾见到,如此不要脸的人物了,这回破虏可是有对手咯。”
总督骂归骂,眼睛始终盯着自己的外甥女,但愿小白菜没有走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