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台阶
就在不久之前，当他站到这件院子里，进到这间屋子时，他都觉得这只是内宅的小事，女人间不就是勾心斗角，小肚鸡肠吗？
当他得知事情的起因只是因为罗妍擅闯了屋子，他仍是觉得虽然她不守规矩，但看在罗管家几十年为秦府效力的份上，教训几句，小惩大戒就够了。
可他没想到，这罗妍居然放肆到这个地步！
以奴欺主，败坏规矩，偷盗财物，这一桩桩，一件件，随便拿出一件去，都足以治她大罪了。
妄他掌十万兵马，治军极严，却连内宅的一个小小侍女都约束不住！
秦铮看向林莞，她眉目从容，似是对眼前之景视而不见，却又微敛眉目，似是在等待着他的决定。
秦铮转而看向罗妍，似是感受到了秦铮的怒气，一直沉默不语的罗成突然再次跪下，声泪俱泣“求将军开恩，求将军开恩！”
年过半百的老翁头发已经花白，背脊也变得佝偻，跪在秦铮脚下，拉着他的衣角，他虽然积聚着满腔的怒气，却对着年老迟暮的老人，开不了口。
屋中霎时死寂，空气仿佛凝滞一般，众人皆大气不敢出。
还是林莞打破了这寂静，她抚了抚裙子站起来，“将军，天色已晚，不如先将她押进柴房，明日再行处置吧！”
林莞此言，无疑是给了秦铮一个台阶，让他既给了罗成这样的老仆脸面，又能威慑住其他下人。
第一次，秦铮看向林莞的目光不再那么冷淡，而是带了些温度。
“就依夫人所言。”
一晚上的闹剧结束了，罗妍已被人押至柴房，院里众人纷纷散去。
一时间屋里又变得寂静。
默了几息之后，秦铮大约是觉得自己的院里出了这样的人而有失颜面，丢下一句“我去书房。”就大步流星的走了。
林莞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也不在意他的想法，随他去了。
秦铮走后，新霜，青黛，白芷团团围着林莞。
“今晚真痛快！”
“瞧瞧罗妍最后的样子，笑死人了！”
三个丫头笑作一团，她们实在是太高兴了。
林莞看着她们高兴样子，眼神却渐渐的看向了远处。
“夫人怎么不开心？”新霜问道。
“不是不开心，只是今天这事还没完，怎么处置罗妍倒是个问题。”
“打一顿板子，扔出去得了。”新霜恨恨的说道，她最讨厌罗妍。
“你当是扔小猫小狗呢？”林莞被她逗笑“再说，罗妍也不是一般的小猫小狗啊。”
几个丫头不懂了，林莞拍了拍她们的脑袋，“好了，今天也累了，快去准备睡觉了。”
秦铮来到了书房，身后跟着长宁，还没走到门口，就看见那立着一道身影。
走进一看，是秦舒。
“哥哥！”秦舒叫道。
“小舒？”秦铮惊讶，“这么晚了你在这做什么？”
“我在等哥哥来。”秦舒答。
“快进屋。”
兄妹两人进了屋，长宁点了灯，室内瞬间亮堂了。
秦铮在灯光下一看，秦舒的小脸已经冻的通红，便责怪道“天气那么冷，等在外面做什么！”
秦舒却答“晚间听到了西院的事，因为是哥哥的家务事，小妹不便插手，便来书房等哥哥，有几句话说。”
一听她提及晚间之事，秦铮的脸不由得冷了几分“晚间的事我自会处理，你来要说什么？”
秦舒便将那日在花园，如何听到罗妍诋毁林莞，林莞又是如何忍气吞声的细细说了一遍。
秦铮一直听着，未置一词。
“哥哥，我不知道罗妍所说的是真是假，但无论哥哥娶嫂子是出于何目的，嫂子又有什么错！
“她孤身一人，远嫁千里，能依靠的，不过是哥哥的善待而已！”
“哥哥绝不是心冷绝情之人，为何独独对嫂子这么冷淡！”
秦舒走后，秦铮手捧着兵书，然而一个字都没看下去。
“长宁！”“怎么了，将军？”
“回西院！”
秦铮这个回马枪，杀的林莞措手不及。
新霜通报的时候，林莞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毕竟他刚刚从西院带着怒气走的，今晚应该不想见到她才是。
来不及多想，秦铮已经走进屋里。
林莞迎上去，站在离他一步远的地方，“将军，是有什么事吗？”
秦铮看向林莞，她应该是刚刚沐浴过，一头青丝披在脑后，还有些潮湿，屋里炭火正热，因此她寝衣穿的单薄，勾勒出玲珑有致的好身段。
漏出的肌肤白皙明亮，胜似上好的白瓷，此时看向他的那双秋瞳里，微微带着丝诧异。
秦铮移开目光，“备水。”
“啊……”
“我要沐浴，备水。”
林莞心中顿时警铃大作，他去而复返，这是要在这里就寝吗？他不是很讨厌自己吗？
此时秦铮的想法却很简单，秦舒的话点醒了他，让他感到一丝愧疚，那就在西院宿一晚，让下人知道他的态度，以后敬着她些就好了。
林莞不知秦铮所想，她势单力薄，只能唤新霜进来给他准备净水软巾。
她心里想着不会他还要自己伺候吧，毕竟这也是古代妻子的义务之一，幸好净水抬进来之后，秦铮就独自一人进去了，林莞也松了一口气。
林莞坐在软榻上，脑子里乱七八糟，不知一会如何面对。她在这心烦意乱，秦铮却在浴室里舒舒坦坦。
寒冷天气里，白日里在各处军营奔波，晚上在书房睡的也不舒服。
如今坐在这木桶里，四肢百骸被这热水泡着，浑身筋骨似是舒展开来，真是无一处不舒坦。
好半晌，秦铮才从浴室里出来，他随意穿了件银白的的寝衣，头发不再整齐的束着，而是披散下来。
这使得他不像是战场上杀伐决断的将军，倒像京城里潇洒飘逸的公子哥，林莞一眼瞧过去，发觉这人五官其实长得还不赖。
新霜早在秦铮沐浴之时就铺好了床，两床被子，整整齐齐摆在床上。
林莞刚到秦府时，晚上总是觉得冷，就多盖了几床被子，如今正好派上用场，不禁在心里赞叹自己目光长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