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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流火盼君来10

阿婆收起药膏,起身道:“老妪话多了些,姑娘莫要见怪。”

  萧月生摇摇头:“怎会,阿婆所言句句真心,也是我们都明白的道理。只是,若是能想喜欢谁就喜欢谁,那么想必这世间便也少了许多烦忧之事了,正是心不可控,爱上谁都是命数,因为那个人让自己变得勇敢,能为他做哪怕一件小小的事,便能觉得开心,得不到再说得不到的,总归是要试一试的,否则日后再回忆起那人那时,不过是徒增悔恨罢了。”

  阿婆笑了,满脸褶子,却也亲切:“姑娘说的是,能被姑娘喜欢,那定是及其幸福的事儿了。”

  萧月生摇摇头,道:“不,被谁真心喜欢,对于那人来说,都是顶顶幸福的事儿,任何时候,不管是谁的情谊,都轻贱不得——阿婆,我说的是不是也有那么几分道理?”

  阿婆笑容不减:“每个人的人生经历不同,这一生的感悟也就不一样,姑娘心地纯善,心怀善意,广结善缘,阿婆相信,天道会保佑你和你心念之人的。”

  她站起身来,头发虽已经灰白,但她没有步履蹒跚,甚至没有弯腰驼背:“姑娘,药已经上好了,老妪还有事情,便先告辞了。”

  “多谢阿婆,阿婆慢走。”

  那位阿婆便笑着,离开了她的房间。

  等到无人角落,那位阿婆竟摇身一变,灰白干枯的头发变得顺滑黑亮,脸上的褶子也都消失不见,恢复了白里透红的肌肤,她披散着一头青丝,身边仙气缭绕,叫人看不清容貌,只知道是及其美丽的女子。

  她赤着洁白的玉足,踩在青石板上,浑然不觉的凉,一身洁白的衣裳只在衣襟处拿金线勾勒了图案,不是像,她就是落入凡尘的仙子。

  黎涵已经足足千年不曾来到人间了,如今再次下凡,她去了魔界,却已经是斗转星移时空变换,王朝更迭故人未遇。

  他已经不在了。

  身为仙人,她虽心中难过,却也知道这都是命数,她没有办法左右他的命数,但她却拼尽了全力来改变他们孩子的命数。

  那个名叫萧悦的姑娘,就是能改变她唯一孩儿命数之人,她费尽心思把她召唤过来,其实为的不过是自己的私心罢了。

  黎涵指尖朝上,一只灵蝶便翩然而生,朝着北方飞去了。

  她不宜在凡间停留太久,必须得重返仙界了。此次下凡却未曾见到自己的孩子,黎涵虽心有遗憾,但她好歹见到了那孩子。她看人从不看皮囊,而是看心,那个孩子太善良太善良,善良到不忍心伤害任何一个人,哪怕是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只有极致的善才能中和极致的恶,她的孩子恶念太重,私心太甚,他活了近千年,却从未感知过温暖,身为神魔混合而生的异类,处处遭人排挤,受人白眼,他心中那点本性的善良与柔软,早就被残忍的消失消磨了干净。

  纵使他十恶不赦,可他始终是她的孩子,她没有办法不管他。

  他太孤独了,黎涵心中微痛,她的孩子,太孤独了。

  而那个姑娘,她相信她会好好爱他。

  她将是他的救赎。

  放下手腕,她又回头看了一眼出来的房间,眸中微有异色,衣袖轻轻一拂,便有微光撒向萧月生的窗户,然后脚下云雾渐生,刹那间便消失在了凡间,而她踩过的地方,有几片早秋飘零的落叶,它们竟变回了绿色,在地上安静地躺着。

  萧月生换好了药,彩才觉得身上好了些。刚擦好药膏,她不便就穿衣裳,免得衣服将药膏蹭到,失了药性。随即便传来了敲门声,贺连州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萧月生,方便我进去吗?”

  萧月生也顾不得其他,连忙将外衣披上,道:“好了,进来吧!”

  “罢了,”贺连州却道,“刚上完药,不宜立即穿衣服,你的烤鸭我用灵力帮你温着,你且等上半个时辰再吃。”

  说完,他便要离开,却被萧月生叫住了:“贺连州!”

  她坐在床上,透过门上的窗子能隐隐约约看到他的身影,动了动却没有离开,便继续道:“你身上没有银两,怎么买的烤鸭啊?”

  “这个镇子卖只在东边有一家烤鸭店,生意红火,主人家是一对上了年岁的夫妻所开,他们二人手艺精湛,却因年岁较大,忙着生意便顾不得院中与后厨之事,我便用灵力帮他们打扫了一番,又帮他们处理了明天的鸭子,他们作为答谢,便松送了我一只。”

  萧月生点点头,便道:“我的乾坤袋里有银钱的,你……”

  “那是你的银钱,我如何能用。”

  他的话理所当然,没有半分疑问的语气,他心里对什么都明明白白,从前他对她太过自私,利用她、算计她,她全都没有半分怨言。那时他心中记着家仇,行事便多了几分不择手段,但是现在,他恩怨已了,再也没有什么逼不得已的事情,那么违背良心与道义的事情,就万万不能再做。

  他甚至想,许是他之前算计了她太多次,利用了她太多次,所以才会喜欢她,偏偏,她还不喜欢他。

  不过,他未娶,她未嫁,他便是有资格陪在她身边的。

  萧月生垂着眸子,想了想如何反驳,才道:“你那是买给我的嘛……”

  “我也吃就好。”他说完,便不给她继续说的机会,“你先好好休息。”

  然后,门口的那个影子就消失不见了。

  萧月生看着床围发呆,果然贺连州是极其温柔的一个人,从小受到其父母的耳濡目染,潜移默化地养成了一身正气,三观极正,又极其知上进。

  有的人就是这样,越是优秀便越是努力,而你自暴自弃,毫无心劲,自然就会被越落越远。

  可是,大约是她打破了原本的结局,才害的他现在还孑然一身,倪焉知也入了魔,她本该是极其骄傲的,也是灵云山众多男弟子的梦中情人。

  如今,她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她太渺小了、无用了,只能竭尽全力去护着一个人,旁的,哪怕是她自己,她也顾不得了。

  夜幕降临的时候,萧月生眯也一觉才醒过来,屋子里燃了蜡烛,照亮了贺连州的侧脸。

  他拿着一把平平无奇的小刀在那里比划着什么,她揉揉眼睛,烤鸭的香味扑鼻而来,让她想起了自己在现代的美食。

  烤鸭的皮焦黄焦黄的,透着皮脂的光泽,只是看着就能让她回忆起烤鸭皮那酥香的口感与味道,她趿拉上鞋子,三步并两步到了桌前,看着那只颜值爆表的鸭子咽了咽口水。

  “坐好,我帮你切。”贺连州说罢,便朝着鸭子的腿下了刀。

  “等等!”

  贺连州的刀子随着她的声音停在了烤鸭上方,便听到她继续道:“贺连州,可否问厨房要一些面粉?”

  贺连州放下刀子,看着她不说话。

  也不知道这种贺连州和掌柜的说了什么,竟借来了厨房和食材,萧月生把袖口挽起,为了口腹之欲她也享不了太多,虽然没怎么下过厨,除了烹饪那种未入沸水便是脆的,一入沸水便会劲道无比的复杂面食是她的拿手好菜,毕竟她会根据口味的不同做出许许多多不同的口味以满足自己和老妈舌头的不同需求,旁的她也就只是知道理论,并没有实践过。

  比如,面粉加水。

  一开始加的多了些,后来又倒了些面粉,萧月生明显只会用玻璃棒搅拌,筷子根本不敢碰“烧杯”壁,当那些面粉撒的撒掉的掉之后,贺连州终于忍不住出手了。

  萧月生便自觉转到幕后,当起了军师。

  “将它们擀成小圆薄饼,对对对,就这么大就好……”

  “哎!两张饼之间得刷油啊!”

  “没错没错……”

  干活的人除了手上占有些面粉倒是没旁的什么事,倒是指挥的人胳膊上、脸颊上、

  头发上还有衣服上,都是白色的粉末。

  萧月生盯着蒸锅望眼欲穿,贺连州半蹲着帮她看着火,掀开笼屉的那一瞬间,明明只是简单的春饼,却让萧月生闻到了幸福的味道。

  虽然别的不会,但是一些葱丝她还是会切的,虽然切得不甚是规整,但也还瞧得过去。

  一切准备就绪,萧月生在乾坤袋里寻了银子在掌柜那里买了些甜面酱,然后就和贺连州去了院子,这是来自现代的美食,是家的味道。

  贺连州果然是个好苗子,竟能把烤鸭切得那么好,她虽不知鸭子到底该怎么切,但只是和他描述了一番,他竟也能切个大概。

  虽然还差些滋味,但是萧月生吃得很开心。

  贺连州鲜少如此安静地发呆,他就这月色喝了些酒,扭头看她将烤鸭葱丝还有酱料裹在半透明的饼里,吃得开心,便也忍不住笑了:“这么好吃?”

  “自然!”她一遍嚼着,一遍说道,吞咽了下去,她眸子里落了些哀愁:“主要是……这让我想起了家的味道。”

  贺连州看向她,动了动唇,还是问道:“想家了?”

  萧月生毫不犹豫地点头,望着那轮皎洁的月亮:“想啊,当然想了。”

  她低下头,僵硬地弯起唇角:“从前离开的家的时候从来没有哭过,因为我知道不论走多远、去多久,我总会回来;后来离开家很想哭,是因为我知道,我大约再也不能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