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一剑，三千道生（下）
剑痕深刻入石，带着剑尖留下的锋锐意味，纵横森然与其上。
朝暮看到这七个字，缓缓的挑动了下那眼眸上不常动的眉毛。他没有发出什么感慨，也没有人和他一起探讨。他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一言不发的回头，回到了第一篇开始的地方。
他围绕着那些数不清的篇幅挨个的粗略看了一遍，最后又回到了这几个字面前。重新抬头沉默望向那几个字，没有言语，没有动作，只是眉头更加紧凑了，都快要打上一个结了。
这几个字给他的感觉比那些长篇大论好像要还要凌厉几分，这几个字所带的剑意给他一种亲切而又熟悉的感觉。但同时对他的精神冲击也是巨大化的，先前他特意去看了其余的篇幅，以试图来化解一两分给他带来的冲击。
就在这个时候，大殿的更后方，黑暗处忽然想起了一道声音。
“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修行者来过了，这殿内的三千道法那样不好，随便习得一门便可让你证道太虚，羽化飞升。可你，千不该万不该看这篇，这篇有什么好！”
......
......
此间内本就空旷，无言的剑痕刻与墙壁，幽静的仿佛这周遭的一切都是虚无的，忽然响起的声音虽然细小，但却十分绵长，在空旷的殿中回响，不绝于耳。
在世人们的猜测中这里虽然藏着三千大道，但绝不会觉得这其中会有生灵存活，周遭灵气已然不适合修行，只有剑痕道典在这度过了无数寂寥的春秋，谁还能想到这里居然还有生灵能够存活。
朝暮震惊无言，本能的以最快的速度退了数数十步，直至与殿门相差不到不到几丈的距离才停下。
仔细望去，他才发现那篇极短的碑文后面有一个人。
那人此刻看上去有些蓬头垢面，但能确定他不是很老，乌黑色的长发盘旋，打结。几团几团的扭曲，捆绑在了一起。但是他很瘦，瘦到大腿像两根细小的短棍，手臂则是用两条竹竿来形容则较为恰当，嶙峋的骨头外面包着一层薄薄的皮。
黑漆脸上的眼窝就像两个黑洞，极为恐怖。因为太黑的缘故，朝暮看不清他那眼中似有若无的精芒。
要不是眼前的这位男子发出声音，朝暮始终不会发现那后方黑色的深渊中会有着一个人，只是这人从头到脚都很黑，虽然气息微弱，但绝不是朝暮所能察觉出来的，所以他在这黑暗中很难被人发现。
那人身下有些白色粉末，在这黑暗中显得有些微不足道。
朝暮的手指有些微微颤动，但看对方好像对他没有抱有敌意，于是放松了些警惕，不由问道：“敢问前辈是我玄元宗哪位祖师，为何被困此地？”
中年男子缓缓的抬起头来，抖了抖那破布条上堆积很厚的一层灰，漆黑的脸上一抹冷笑一闪而过，深邃的眼眸内目光平静如水，却带着几分怅然的追忆之情。
过了很长时间，中年男人恍惚间回过神来，有些艰难的说了第一句话：“我是苏流云。”
朝暮愣愣的看着眼前这位骨瘦如柴，黑的不着边际的男子不由得有些怀疑，他实在很难把在门派里众口相传，带着传奇色彩飞升的苏流云前辈与眼前这人相联系起来。
但他还是决定再问问，同时右手紧握着苏老给他的那张剑符钥匙。经脉的问题可以再说，但性命只有一条，稍不注意，便有可能身消道死。
“前辈您不是早就飞升了吗？”
中年男子看着他平静的说道：“我十五岁入修行，十年入破凡境，但我好像感应到了天地间有层枷锁束缚着我，我便入此阁寻求解决之法。”
继而他看着朝暮问道：“玄天宗一代不如一代了吗？怎么让你这个毛头小子进来了，定魂巅峰有些不够看啊。”
朝暮被对方点明没有一丝恼怒，理智告诉他对方不可能是苏流云前辈，传闻中的苏流云前辈剑不离手，虽不知那是一柄怎样的剑，但终究是要有把剑的。
只是，这中年男子到底是谁，又为何会被困在这经阁之中？
中年男子神情温和的望向朝暮，微笑的说道：“你似乎有些不太相信，哈哈。没想到我苏无常真的不善于说谎，每次都没人相信，可是太失败了。
回望我这一生，曾经亲自经历过太多事情，便是自己有时候深夜静思也觉得精彩纷呈，但细细想来，我这一生最值得骄傲的事情，是拥有一个像苏流云这样的师兄。你问我为什么想苏流云死？”
苏无常看着朝暮，神情悲愤又微带涩意的说道：“我与他同一天入门，同一天修行，同样的天赋，凭什么门中长老处处向着他。就因为我修行境界快了些，就说我好高骛远，贪功冒进。
要不是那夜我偷偷跟着他，我都不知道他被允许进了这无经阁。无经阁是什么，可是有着三千大道的地方。”
“那夜，他没看这里的三千大道，只是打坐了一夜。三千大道啊，多少修行者梦寐以求的修行法门。我就看了那么一夜便入破凡，我有自信在看上那么一天，我就要飞升了。可是他偏偏说我入魔了。”
朝暮没有听说过，通过山门长老间接的转述，在他心里苏流云那样的前辈永远是那般的高大骄傲，一剑破空而去，哪里能和眼前这疯癫的中年男子是师兄弟。
他的眉梢挑了起采，看着苏无常问道：“难不成你困在此地是苏流云前辈所为。“
苏无常叹息的说道：“你看的那块碑文就是他当年为困住我所留下的，他说若是我哪天参悟了那道剑意，哪天我就能出去。他还告诉我他那道剑意里面有着我想的三千大道，我信个屁，一剑能有三千道？“
“我想整个宗门都参与了吧，于是往后每进来一位宗门弟子，都化作了这漫地的白色细粉。你知道的，这里没有灵气，自然想活下来得不择手段。”
“后来宗门可能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把这无经阁封了。多少甲子过去了，这里都没来过活人了。你知道吗？
就差一天，就差一天我就坚持不住了，你不知道这剑意有多磨人。但我告诉自己坚持总是没错的，终究还是有人进来了。”
“好吧，说了这么多废话终究是恢复了一成，你是等我来动手呢，还是自己乖乖过来。”苏无常一步步走出了黑暗，一步步向朝暮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