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噩耗

云衣被带到了一个干净的小房间,那里的摆设十分简洁。

  白色的桌布,白色的床单。

  像是另外一个世界。

  花容松开了她,走到一旁忙碌。

  她缩在角落,手里紧紧攥着一个香囊,那是北平的老婆婆送的。

  听说人将死之前会回想起很多之前的事。

  她最近总看到自己当年躲在郁秋谪身后的样子。

  三爷真的好看极了,她见过许多富商都是大腹便便的样子,三爷却干净的像天上来的,眉清目秀,年轻有为。

  可是十五六岁的娃娃哪懂得什么是真的喜欢。

  云衣否认着自己,突然认为自己只不过受惠于三爷而依赖着他。

  又好像不仅仅于此,自己好像,离不开他。

  “花容小姐。”云衣突然很认真的看着花容,但是她没有理她,只是忙着手里的事。

  “如果我这次回不去。”云衣顿了一下,“你能不能帮我去看看三爷。他老是很晚回来,不知道在忙些什么,饭也不怎么吃,都是我在吃。”

  云衣说着声音越来越小,低下了头,有些失落。

  “很快的,我知道很快,我会从他的生命里彻底消失,他就会有自己生活的轨迹。”

  “我只是…还没看着他娶新娘子。”

  她想了很多。

  如果自己这次有幸能安全回去,她一定会告诉三爷她有多喜欢他,去他的世俗偏见,去他的门当户对。

  花容背对着她,默默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手撑在桌子的边沿,思绪不知道飘到了哪里去。

  云衣以为她不答应,就闭了嘴。

  花容给云衣打了一剂药,使她有着意识,却没了知觉。

  那像是梦,你可以看到,却感觉不到。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走了进来,沾满药水和血的污渍的白大褂与这屋里的一片洁白格格不入。

  他满脸的皱纹,眼睛被挤得眯成一条缝,看上去好像很老了,戴着一副不太像样的眼镜,有点怀疑他动手的时候到底能不能看得清,脖子上挂着不曾见过的平安符,倒像个江湖术士。

  他笑着,像看到猎物的野狗。

  此刻眼前的人,说是医生,倒不如说是一个屠夫,就差一把屠宰用的杀猪刀了。

  他摆了摆手,示意花容出去。浮着一抹诡异的笑容看着云衣,那张脸,像极了过期的话梅,露出一排不整齐还有些发黄的牙齿。

  云衣只觉得毛骨悚然,他不同于之前跟着郁秋谪四处奔波时见过的洋大夫。

  眼前这人,戾气很重,如果说那些洋大夫是救人的神仙,这人,就像吃人的魔鬼。

  花容犹豫着,意味深长地看着云衣,眉头拧在了一起。

  “我要死了吗?”

  …………

  又过去了一天,郁秋谪又在附近找了几遍,连同城外的一些人家他也打听了。

  日子过去太久,如果再找不到,他就启程去别的城镇找,国内找不到就远航去国外。

  他是郁三爷啊,什么时候低声下气地去家家户户的求人开门,什么时候为过一个人,跑遍了城中的大街小巷。

  他担心让手底下的人去找,万一哪个地方遗漏了,他就再也找不到了呐。

  云衣好像是出现在梦里,梦醒了,她也消失了,像从未来过。

  郁秋庭回北平了,他离不开那儿。

  原因并非那业大的郁家,至于是什么,只有郁秋庭自己知道。

  人们皆说郁家都出些冷血无情的人,不近女色,若不是如此,便是花花公子。

  比如他们的哥哥,死于烟花之地。

  其实是他们不懂罢了。

  郁秋谪的父亲爱他的母亲,在母亲去世后多年,父亲都从未续弦。

  郁家的子孙,这辈子只认定了一个人。

  曾经所有人都以为郁家剩下的两位爷今生今世都应该是孤家寡人。

  怎知郁秋谪这铁树,先开了花。

  郁秋谪不苟言笑,却因为是个商人,懂得察言观色,情绪掌控得极好。

  郁秋庭却清冷得很,生人勿近,一个眼神就将那数九寒冬比了下去。

  至于他们的哥哥,时间久了,记忆也已经模糊了,哥哥大了他们许多,只记得他在世时,身边的女人总是在变换。

  父亲总说他丢了郁家的脸。

  也好几日没见过慕乔了,他跟玉麒麟去了北方,说带她去看雪。

  前几日他让人带了信回来,信中说玉麒麟有喜了,三个月的身孕。

  他也听说了云衣的事,正在往回赶,先让手下人报了平安。

  这是这段时间里唯一的喜讯。

  等云衣回来,也要告诉她,带她去看看慕夫人,她一定也会很高兴。

  十二月了,院子里的枫叶开始落下来,傍晚的风吹过,带下了不少叶子,院子里像铺了地毯。

  云衣之前总在那捡枫叶,夹在郁秋谪的书里,又或者贴在哪里。

  她喜欢枫叶,也喜欢秋天。

  郁秋谪坐在椅子上,手靠在桌角,连空气都如此安静。

  想来有些莫名其妙,明明云衣只是失踪,却有些悼念的感觉了。

  郁秋谪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可怕的想法,他的潜意识居然告诉他云衣可能不在了…

  只是郁秋谪早就习惯了云衣在身边吵闹。

  刚到秋落楼的那段时间,她总黏着他。

  她怕打雷,那时候她还小,一打雷就往他房里跑,抱着郁秋谪才能睡着。

  他那时候以为自己只会把这个小不点当个孩子。

  后来他担心娶了妻子会对她不好,希望等她长大了,再考虑那些事。

  再后来,他希望,他可以用一辈子对她好。

  好像从第一次见到这个孩子,就喜欢极了。

  从她躲在他身后开始,就不知为何,乐于她依赖他。

  当时觉得反正日子那么长,他可以保护她很久,她可以永远躲在他身后扯着他的衣摆。

  仔细想想倒有一丝罪恶感。

  郁秋谪不太喜欢回忆,他觉得没有意义。

  可是自从跟云衣待久了,她出现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都想记在心里。

  她总待在秋落楼,没来得及跟同龄的孩子一起玩耍,郁秋谪为她找了学堂,年后就可以送她去读书了,本子都为她备好了。

  他找人为她做了一套小洋裙,慕乔总怪他不给云衣买些好看的衣服。

  其实他还为她做了一套嫁衣,过段时间就会送到秋落楼,他打算等云衣成年,给她看看。

  他一直在等她长大,娶她。

  秋落楼变得,太安静了。

  “三爷,您吃点东西吧。”管家端了饭菜到他面前,叹着气。

  “人找到了吗?”

  “您不吃东西,哪有力气去找人啊。”管家说着,郁秋谪抬起头看向了他,“您说她要是回来看到您这样,该多难受啊。”

  “三爷!三爷!”一个下人踉跄地跑回来秋落楼,郁秋谪从厅里出来,“慌慌张张的怎么回事?”

  “云衣…云衣找到了!”下人弓着腰扶住门边,喘着粗气。

  在听到她名字的那一秒,郁秋谪脸上难以掩饰的喜悦和激动,笑着责备道,“怎么找到了也不知道带回来。”他边说着边往外走,“快带路。”

  郁秋谪最近没怎么休息,瘦了不少,眼睛里都是血丝,眼眶也深了些,鼻子下冒出了些小胡渣。

  笑起来,有些苦涩。

  下人缓过气,愣在原地,几度想开口说些什么。

  “愣着做什么?”郁秋谪停下脚步,回头看着那人,心头涌上一丝不太好的的预感。

  “三爷……”那下人低着头不敢直视郁秋谪,郁秋谪快步上前拎起了他的衣领,“有话就说,你这样算怎么回事!”

  “三爷!云衣她…她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