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这个世界后,屡屡出师不利,何瑾这时候都有些懒得抵抗。只想让吴匡一刀剁了自己,重来一回得了。
但想不到,吴匡随后便把手里的刀,一把递给了他。
看到何瑾还愣愣发呆,吴匡神色竟又有些激动,惶恐问道:“二公子,莫非又反悔了不成?”
“反悔?......”拿着刀的何瑾,更加疑惑了,道:“若能得吴司马相助,在下荣幸不已,又何谈反悔?”
“既不反悔,为何不让在下立下血誓,终生奉二公子为主?”
“血誓?......”这下何瑾想起来了,比起府中那些卖身的苍头,古代还有一种效忠,是最虔诚的。
就是发下血誓的死士。
血誓的仪式,便是让效忠的死士用自己的血肉,涂抹在主公的兵刃上。意为“以肉为剑,以血为刃”,将自己化为主家的利刃,兵毁人亡,在所不惜。
这等仪式......真是没文化啊!
破伤风感染了咋办?
汉代可没治疗的特效药,辛辛苦苦才忽悠来的死士,没用上就感染死掉了......完全就是血亏好吧!
当下何瑾就把刀收了起来,一脸正色地言道:“吴司马乃忠义之人,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在下自然是信得过的。”
“更何况,何家如今风雨飘摇,也正需吴司马这等统御过兵马的将才。我之所以收下你,可不仅要拿来当一死士,而是当作家将来看待的。”
闻听此言,吴匡还是不从,坚决要立下血誓。
何瑾就再三解释,同样坚决不同意。
最后快吵崩时,还是何瑾提议折衷一番,允准吴匡拜一拜自己,然后向天起誓,才算达成了共识。
两人当下便来到了前院,雨中何瑾就俯视着吴匡,看着这位身形魁伟的猛士,虔诚向自己下拜,庄严起誓——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收获的第一位家将,心情不由有些得意,也有些复杂。
古代这些重诺轻死、收奴养士的风气,真是......太好了啊!
到了这样的社会中,不想着适应环境为自己谋取利益,还妄想讲究什么人人平等,那才是脑子有病!
可就在他复杂地得意时,立完效忠誓言的吴匡,又想到了个很现实的问题:“二公子胸怀包容,不计前嫌,在下为其效忠无怨无悔。只是......大公子会同意吗?”
“嗯?......”一听这个,何瑾当时也愣了片刻:是呀,忘了还有这茬儿了。汉代可跟他那个时代不一样,是很讲究大家族观念的。
现在老爹何进死了,家里说话算数的,就是他兄长何咸。
何咸若是不同意的话,那......当然也是没啥关系的,最多就是两人,偷偷摸摸地维持这种主仆关系好了。
就跟古代人养了个外室,以及他那个时代的有钱人包养了个......呃,呸!他能干这等名不正、言不顺的事儿吗?
再说,吴匡之所以会效忠他,也是有着向何家赎罪的心思,希望得到整个何家的谅解。那样偷偷摸摸的来,显然会让人家失望的。
“嗯......这个你不用担心。明日收拾好一番后,带着家眷搬入府中即可。”何瑾就眼珠子一转,当下便有了法子。
吴匡却不怎么相信,有些怀疑地看向他,道:“主公,若是太过为难的话,属下想方设法搬到府中周遭,也是可以的。”
何瑾就笑了,指着门外的大街言道:“这可是雒阳城的步广里,寸土寸金的地方,你砸锅卖铁......呃,这时代还没有锅。反正就是你不用费那个劲,相信你家主公便可。”
说完,他就自信一笑,走入了府中。
留下一脸懵圈的吴匡,心中就开始打鼓了:听说,这位二公子自大将军枉死后,脑子好像有些那个呀......
但何瑾可不会在意这些,到了府中后,先喝了口水歇息下。
然后......就开始犯难了:嗯,该如何主动勾引兄长过来呢?要不,砸些东西闹个动静,让僮仆去通知下兄长?
嗯,办法是不错,可环顾屋中的陈设后,他又有些拿捏不准了。
屋子里的陈设其实挺简单:一张漆成黑色的枣木案几,上面搁着一盏铜制的鹤嘴油灯和笔墨竹简;一个书架上,放着为数不多的几本卷帙,旁边还有个博古架。
再有就是一扇绘有山水的亮漆竹屏风立在当中,将整个房间隔成了两半。里面,就是他睡觉的床。
虽然史书记载何进为人仁厚,生活作风也挺简朴,不会给儿子屋中留什么价值连城的物件。但何瑾毕竟才刚来两天,实在不熟悉古今的差别。。
比如他那个时代,摔个玻璃杯不算啥事儿。可此时捧着手中的粗陶杯,就不知能不能摔了。
他只知道,东汉时烧陶的技术很是成熟,但这东西是否已走入千家万户,就不得而知了。万一这杯看着不值钱,结果砸了后何咸跳起来咋办?
其余那些博古架、铜灯盏、屏风案几什么的,动静又太大了些......
好在,就当他拿不准的时候,眼光瞟到外面何咸竟主动找过来了。赶紧放下粗陶杯,装出一副唉声叹息的模样。
眉头紧锁的何咸显然有事而来,可看到何瑾这副模样后,当即关切地问道:“瑾弟,可是有什么心事?”
“兄长,我的心好痛!......”何瑾当时就一捂胸,痛苦又悔恨地言道:“我实在想不通,为何以前自己那般知书懂礼。”
“可自从先父亡故,我大病一场后醒来,性情就完全变了,再无之前的谦谦君子之风......愚弟好想做回那个敬仰兄长、听话乖巧的好孩子啊。”
这话一传入何咸耳中,登时就击中了何咸那‘长兄如父’的软肋,心疼极了。
他立时上前温言宽慰何瑾,道:“瑾弟多虑了,不论你是否性情大变,终究是何家的子孙、为兄的贤弟。更何况,你大病一场后,还犹遭神人点化,见识深远,足智多谋,岂非因祸得福?”
“可是,我还是想当那个让兄长爱护的好弟弟啊!.......”何瑾就顺杆儿爬,当时表演更卖力了,还眼泪汪汪地一把握住了何咸的手。
何咸就有些不知所措,不懂这个弟弟发什么疯症。
当下也就任他抓着,下意识地安抚道:“瑾弟想多了,为兄也并没如何怪罪你。既然忘了知书懂礼,就从头再学起也不迟......”
“兄长所言甚是!”何瑾当时就重重一点头,然后悲伤的情绪一扫而空,道:“愚弟想的也是这样。不过,此事还需兄长多多支持鼓励才是。”
一听自己弟弟有这觉悟,何咸当然高兴,道:“这是自然。”
“那愚弟努力读书学礼,长兄为父也当有奖有罚才是。不如,愚弟今日就开始继续攻读经书,兄长先给些鼓励如何?”
何咸这会儿还没意识到陷阱,毕竟灯下黑,向来对这个弟弟缺少防备,稀里糊涂地就问道:“那愚弟想要什么?”
“还没想好......”何瑾就假装郁闷了一下,随即又道:“待想起来再说也不迟,兄长只需记住欠愚弟一个奖励便可。”
“嗯?......”终于图穷匕见,何咸也警觉过来了:怎么个回事儿,我怎么就欠你的了?
可再一看何瑾那期盼的眼神,外加小弟的初衷也是好的,他也不好意思打击这份积极性,便点头道:“虽不知你又有什么图谋,不过为兄先应下便是。”
“兄长果然仁厚,愚弟有这样一位兄长,真乃三生有幸。嗯......那个兄长慢走,愚弟就不送了。”
“哦哦......”何咸下意识就要出去,可刚走了两步便反应过来了:“怎么我就慢走,你还不送了?是我有事来找你,不是你找我好吧?”
“呃......”何瑾就举起了手中的卷帙,为难地说道:“兄长,我刚才都说了,要用心苦读,将以前的课业都补回来。至于兄长那事儿,我就不去了吧,反正去了也办不成的。”
“办,办不成?......”何咸眉头就开始竖起来了,恼怒道:“你还未知何事,便敢妄下论断?”
“还能有啥事儿?......”何瑾就懒洋洋摆手,道:“无非兄长听了我的论断后,还是不肯死心。”
“然后兄长又觉得没我会忽悠,就想拉着我去找那些父亲旧部,或者曾经投效父亲帐下的士人,让他们去阻止董卓呗。”
“可我已说过了,父亲当初在时,他们贪图权势或许还费心巴结。如今父亲都不在了,兄长真以为他们还会听我等的话?”
说完,何瑾就再一次扬了扬手里的卷帙,还是刚才那句话:“兄长慢走,愚弟就不送了哈......”
“我?......你,哼!”何咸一下脸就白了,怒气冲冲地一甩袖,道:“为兄也怀念当初那个纯良质朴的你了,那个时候的你,可没这么多的花花肠子!”
何瑾就嘿嘿一笑,作出个无辜呆萌的表情,撒娇道:“长兄如父,兄长你最疼愚弟了,对不对?......”
何咸还能如何?
只能哭笑不得地离开了屋子,出门后再一想,自己平白赔出去个承诺,还什么都没捞着?......
这,这叫个什么事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