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啊,没交情其实也没什么关系的。”这个时候,何瑾又来给何咸灌鸡汤,道:“愚弟还有别的法子”
“咱身为何家子孙、汉室忠臣,岂能在小小的困难面前就被击倒?自然是有条件要上,没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
希望破灭的何咸闻言,登时又振奋了起来,满怀希冀地望向何瑾道:“瑾弟言之有理!愚兄空比你年长几岁,不曾想在此问题上,还比不得瑾弟坚韧不拔。”
可他哪里知道,何瑾的鸡汤里,是放了砒霜的!
最起码,何咸就一直没意识到,何瑾始终在拿何家两兄弟来说事儿,根本不是在说自己一个人。
接下来,何瑾就诡秘一笑,道:“兄长啊,我适才也跟董卓说了,收服兵权这等事,自古都是那一套。咱何家眼下虽然没啥势力去威慑,但可以诱之以利嘛。”
“只要大笔的钱财洒下去,先不说他们忠心不忠心。至少,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先父和那位叔父的部曲,总会觉得继续效忠何家的后人,也是一条出路嘛。”
再然后,何咸的脸色就不苦了,而是‘唰’的一下惨白。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终于明白为何何瑾一直抱怨念叨,自己败光了家产:原来,人家一直都有这方面的打算啊!
而且按照这样的谋划,的确还有一线生机。
可问题是......自己已将家产,不是散给了落魄的士子,就是广大饥寒的黎庶,偏偏一点没用来收买那些部曲。
至于说何进的食邑,要等明年的这个时候,才会有进项——眼下何家虽不至于一贫如洗,却也再拿不出多少钱帛了。
“瑾,瑾弟......这慑之以威、诱之以利,我等恐怕都做不到。你,你还有没有,那个其他的法子?”此时何咸一脸羞愧,说话都带着颤音。
何瑾也小心翼翼,不想在何咸稀碎的梦想上,再撒一把盐,只是愁眉苦脸的言道:“兄长,有匡扶汉室的心是好的。可如此毫无成功的可能性,还要凭着头铁去硬碰,纯粹就是在找死了。”
说完,又小声地补充了一句:“莫要忘了,董卓已将目光盯向了雒阳的兵权。咱办事不周的话,稍有泄露......不,哪怕董卓只是有所怀疑,立马就会呲出西北虎狼的獠牙。”
这下希望彻底幻灭,何咸怔怔坐在马车中,两眼无神,仿佛灵魂已被抽空。所有的神思,只化作了一个疑问:“事已至此,如之奈何?”
“当然是先曲意委身董卓,保住何家的命脉,再图往后。”
被兄长无意祸祸掉独立创业希望的何瑾,此时却很洒脱清醒,还趁机开始兜售自己的计划:“兄长,咱们现在该考虑的,不是大汉江山,而是自己的小家。”
“滚滚乱世浪潮,只有先稳住自己的一叶扁舟,才能有说以后的机会。眼下董卓咄咄逼人,我等若还不切实际地妄想,可就真要大难临头了!”
这番苦口婆心的话说完,何瑾才觉得自己这一路,真是费了老鼻子的劲。
想着这都从解析董卓,到分析当下形势,还设想了未来......还不能让何咸回心转意的话,真太没天理了。
而何咸闻言后,似乎也有所意动。目光悠悠的他,神色不断纠结变化,明显在做一个很沉痛的抉择。
可就在何瑾觉得事情应该搞定的时候,何咸最后又一握拳,慨然言道:“瑾弟所言甚是有道理,不过愚兄觉得此事,断然不会到山穷水尽的境地。”
“瑾弟你还是太小瞧天下英杰、朝堂公卿了,为兄觉得身为社稷柱梁的他们,最终必然会力挽狂澜,保汉室于既倒......”
说完这话,马车也稳稳停到了何府的门前。
何咸就起身整理了一下衣冠,还拍了拍何瑾的肩膀,给他一个坚定的眼神后,下车走回府里。
然后半柱香的时间过去了,马夫都忍不住想看看,里面何瑾到底怎么了。
可还未掀开车帘,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悲呼:“不!......老天,你一定是在玩我!”
这声嘶吼,痛彻心扉,绝望而无奈。
不知为何,丝毫没有半点诗人艺术细菌的马夫,忽然就想到了鹅毛大雪下的寒冬中,二公子在痛苦无奈的仰天控诉!
接下来,何瑾一脸失魂落魄地走下马车,嘴里还无意识絮叨着:“现在才知道,改变一个人的思想,比干掉那个人,实在难太多了!代沟啊,这是一千八百年的巨大鸿沟!”
然而,就在马夫担忧望着何瑾之时,忽然又见他......邪魅地一笑,望着何咸的背影道:“不过,如此一来,事情反而越来越有趣,越来越有挑战性了。”
“兄长,既然你如此不见黄河心不死,就别怪我暗中挖沟了......”
说完,才步履轻盈向府里走去,嘴角挂着不气不馁的笑。
马夫却愣愣地看着何瑾,连连痛惜摇头:“大将军,你生了个孝顺的好儿子啊。二公子为你如此悲痛成疾,都得了疯症......”
而何瑾这里,当然不知马夫的感慨。
刚走进大门,就看到何咸正怒目看着一人,忍不住惊异道:“呃,兄长,又发生什么事儿了?”
接着一愣后,再瞧向那人......好一条精壮的汉子!
不是何瑾馋人家身子,是眼下这条大汉,实在让人忍不住发出这样的感叹!
这汉子雨天里光着膀子,健壮的线条很给人冲击力,尤其身上还有几处刀疤,更增猛将的凶悍之气。
再仔细看,他右脸颊上也有一道深深的刀疤,配上那对铜铃般的眼睛,显得面貌十分狰狞。
直至何瑾看到他背上的荆条后,才反应过来:哦......这应该是,效法廉颇负荆请罪吧?
只是,他到底是谁,又如何觉得对不住何家呢?
偏偏这个时候,何咸也不跟自己解释,只是自顾自地恼怒言道:“你且去吧!......做下那等无谋酷虐之事,先父在天有灵,想必也不会宽宥的。”
说罢,满腹心事的何咸,就此拂袖而去。
这猛汉似乎就想拦,可自责的情绪又使得他不敢。最后竟然连话都不说,死命地在石阶磕头,没两下额头便磕出一个大包。
何瑾当即上去拉住那猛男,道:“这位......猛男兄,有事你就说事,兄长那脾气我算摸清了。表面看起来很好说话,实则外柔内刚,犟驴一头。”
这人起初被何瑾一拉,显然没放在心上。
可随即发现自己竟一把被拉起,才不敢置信地看向何瑾。又听闻何瑾一番话后,才试探地开口问道:“敢问,足下可是二公子?”
“哦,正是在下。”
何瑾就点点头,解释道:“去年才被先父接到雒阳,一直关在后院儿读书,也未见如何见过人......诶,你对我们家挺了解啊,居然知道有我这么一号人。”
听何瑾这样说,猛男一下就拘谨惭愧起来。趁何瑾不注意,又跪在了地上请罪道:“何家罪人吴匡,拜见二公子!”
“吴匡?......”一听这个名字,何瑾登时全明白了:原来,是干掉了自己便宜叔父的那位猛男啊。
事情,这下就更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