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雨台上,美女萦绕。
一只藕臂环来:“大学士~再喝一杯嘛!”
“好!”
程子健仰头饮酒,风姿甚是潇洒,引得一阵娇呼。
右旁倚着的粉裳女捏着酒杯,媚声说:“学士真是好酒量~奴家也敬一杯。”
玉杯相碰,刚欲饮酒。
走来位墨袍长者,他两鬓长须,黑白交杂。眉眼凌厉、面如鹰隼,步履如风。
程子健放下酒杯,打发道:“行了,你们散了吧。”
听此,围坐着的女郎们起身散去,不时地还唉声叹气。
长者立在桌前,作揖朗声道:“孙长公拜见学士。”
“孙先生不必如此,快快坐下。”程子健连忙摆手,“东西带来了吗?”
孙长公右手进左袖,取出来一卷粉边卷轴,回答:“带来了。只是先生为何愿意用《无量抄》换这等术法?”
不言,接过卷轴慢慢打开细细观看。
白纸墨字,还用水粉画有一些图案,他瞧过几遍才一脸释然地将其收起。
孙长公说:“程学士,这《织音弦翼》是女子术道,且修炼条件严苛。换这《无量抄》……总觉得是占了学士的大便宜。”
“哎,长公先生待会自会知晓!”程子健倒酒举杯,“长公先生自京都来,定然知晓茗桂苑的清倌人秦婧吧?”
孙长公抿一口酒,微微点头:“自然,秦婧所弹乐曲,有荷池月色之意境。”
程子健大笑,抑扬顿挫道:“婧,娇柔恬淡,茗桂苑之头牌。但比清曲坊曲无忧,还欠几分。”
“哦?”孙长公略微惊疑,“曾闻程学士为听佳人奏曲,迁居苏州。可是这曲无忧?”
摆手。长公讶然。
“无忧奏曲,与她相比……”顿半响,才说:“是天壤之别。无忧是地,她是天。”
然而,这位“天”正在某厢房内,被两个泼妇围着。
泼妇……倒也说不上,一位是嫣红阁的姬彩蝶,另一位正是清曲坊曲无忧。
她们二人都是清倌人,凭才情容貌吃饭。姬彩蝶擅赏花论茶,曲无忧则是弹琴吹箫……
就是普通的萧。
正因此,每年的花魁大比来来回回都是她们三人,加上都有才华,互相也都熟络。
可太熟悉了不是好事,她们一眼就看出来李诗诗并非本人。
“说!你冒充李诗诗想干什么?”姬彩蝶躬身向前,从上而下俯视着苗空空。
坐在旁边的曲无忧也颔首说:“待会若是上了场,没有诗诗,恐怕会很难办。”
苗空空连忙摆手:“我会弹琴的,真的!”
二人同时反驳:“肯定不如她。”
哇!要不要这样不给面子!
我装逼打脸的机会来了?
正当想着,姬彩蝶叹气开口:“以往的花魁大比,总想要是没有李诗诗该多好。那些公子也能看上我……现在李诗诗不见了,又觉得难办。”
“诗诗才华横溢,本该就是百花魁首。这些年来,也都是如此。”曲无忧淡然道。
自从李诗诗把花魁大比变成个人演奏会后,她们二人就沦落成了伴奏。
结果每年的花魁大比,除了她们三人,其他娇花都会有公子折枝。
原因是,苏州城的老爷们都约好了,为了不拆散这个“三人乐队”,谁也不买。这样每年都能听合曲。
只是没想到今天会跑了一个。
姬彩蝶郑重其事地对着苗空空说:“也不求别的,待会上场,你莫要弹琴便是。”
苗空空也很严肃地回答:“我真会弹琴。”
“你!”
“罢了。”曲无忧说:“若你会弹琴便弹,我吹箫,一切照旧。”
言毕,三人都不再做声。
苗空空手里抚摸着七弦琴,不禁叹气。
能不能翻译一下,什么是tm的照旧……
良久,她出声问:“有曲谱吗……”
一本书册甩来,封皮上三个字:怀君吟。
日落月升,大红灯笼烛光透亮。
甜水巷内外水泄不通、人潮涌动。内里荷花池台上歌舞齐奏。
花魁大比说是大比,其实也就是歌舞表演。公子大爷们觉得哪位佳丽合乎口味,就可以为其打赏。最后赏钱越多的,自然就胜出。给哪位姑娘打赏的最多,还可以将她带入厢房。
其实听来,倒跟现代的直播没什么区别。
台上莺歌燕舞,台下拍手叫好。
是一回事。
后台,姬彩蝶轻碰苗空空:“准备开始了。”
前台散去,红幕缓缓拉开。
瑟瑟箫声淡出,曲调悠悠。
青花玉瓷裙摇摆,曲无忧自空中缓缓飘落,伴随箫声仿佛天仙下凡。
“飘雪如燕诀。”程子健笑着对孙长公说:“身轻似燕、步如飞雪,可做掌上舞。”
长公点头:“上乘术道。”
腰身一转,玉足踏空。
青丝漫天,黛眉微蹙、眼波流转,玉手离萧,朝红幕洒去点点莹光。
莹光似飞雪,铺落于台上。
一把红纸伞承雪。
伞下姬彩蝶,莲步轻移,从侧幕缓缓踱出。
朱唇轻启:“长相思——美目盼——花落入谁家……”
歌声如黄莺鸣啼,余音袅袅。
姬彩蝶移至中央,曲无忧足尖点地,落于其旁。
两排舞姬身着薄纱,举白伞,缓缓落入舞台。
伞影交盖,最后聚拢在一起,伞面朝外。
七弦拨动,音律渐起。
舞姬持伞骤散,苗空空赫然端坐其中。
琴声伴箫声,姬彩蝶和歌,在座众人拍手叫好。
音至末尾,小厮大喝。
“清曲坊曲无忧得赏!一千三百一十二两!”
“嫣红阁姬彩蝶得赏!两千两百七十三两!”
“甜水巷李诗诗得赏!一万七千三百四十二两!”
哇!这么多!?
要知道,平常她弹一曲也不过百两。
小厮又喊。
“刘员外赏曲无忧最多!五百两!”
“高公子赏姬彩蝶最多!一千二百两!”
小厮长吸一口气。
“程学士赏李诗诗最多!一万两!”
苗空空:“???”
原来你他娘是个土豪啊?
这是给她赏了个大宅子啊!还是那种占地好几亩,家仆全备齐的那种。
可太顶了。
此次花魁大比……还没结束。公子爷们可还没寻花问柳呢!
所谓的大比终究是富贵爷们看的表演、找头筹,最后还是要做爱做的事情。但是她们三人有拒绝的特权,除非娶进门。
不过,距离会产生美感。越是不让摸,老爷们心里就越痒。每一个都想一亲芳泽,可到了屋子里,又谈起诗词歌赋。
哎,读书果然耽误恋爱。
程学士也不例外。
他坐在池边凉亭,看夜风吹起亭边轻纱,扬起少女的云鬓。纤细食指轻扫,划到耳边。
这亭子以往都是那些浪荡的客人们带几个女郎包场的地儿,只不过现在他包下来,成了两个人无言对坐。
亭中石桌摆着酒菜、琴还有一盏孔明灯。
程子健右手掂起玉壶,将美酒倒入二人的杯中。
这酒也不是普通的酒,他特意准备的少年醉——酒不烈、但愁人。
“来,喝一点。”他举杯。
话有很多,但不知一时从何说起,总之先喝一杯。
苗空空也捻起酒杯喝下。酒喝得少,辛辣的味道刺激地直皱眉。
程子健想了想,说:“以后……是不是见不到了?”
“有机会也许能见到。”苗空空答。
他点点头,从袖子里摸出一份卷轴,粉边白底,“这是《织音弦翼》,作为临别赠礼。”
白送的,不拿是傻子!
“谢谢。”苗空空将其收下。
又沉默了片刻,程子健问:“你还有几日离去?”
“大概……是今日。”大师兄说大比结束就来接她。
“今日?”他一愣,又问:“上回你与我说为木槿姑娘赎身,最近几日我都没见她。”
苗空空眉头一沉,片刻后道:“物是人非……”
“抱歉。”程子健也明白了是怎的一回事。
池边蛙鸣蝉叫,点点萤火飘进亭中。
他思索片刻,开口说:“不如……要是能独奏一曲,作为礼物交换,我也满意了。”
“独奏一曲?你想听哪一曲。”苗空空问道。
“要是能独创一曲就好了……虽然是我奢望。”程子健长叹,悠悠谈起:“诗诗也曾独创一曲《星霞清秋寒》,她说是半生坎坷有感而发。你所听到的那曲便是”
原来如此,怪不得我不会她那首曲子。
让我自创一个……确实有些难。
见她沉思,赶忙说:“弹别的曲子也可以,我只是想想罢了。”
“没事。”
系统商城,兑换曲谱《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翻译成古琴谱。
【叮——兑换成功,剩余点数13】
凭空拿出曲谱,将琴正放于前。
拨弦。
这首曲是大师坂本龙一所著,到自己手里也不知还剩几分韵味,希望不会埋没了这曲子。
同样是思念,轻缓的韵律用两种不同的琴弹出,味道截然不同。钢琴的更伤感一些,古琴的更苍凉一些。
但在她心里,终究是钢琴的好。
要是这曲,云儿能听到就好了。
停了,十指按住琴弦。
程子健两行清泪:“此曲……可是为木槿姑娘所写?”
“此曲不是我做。”她诚恳回答:“坂本龙一先生所做。”
“坂先生当真是大师。”
“不,他姓坂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