绑架孩童,伪造失踪,活埋地下,伪作太岁,招财拦运?!李常在招不住刑把当年臧家那些惨无人道的事一一吐了出来,简直骇人听闻,展隋玉直接破口来了一句:“艹!”
想起今日臧家袭击章栖宁的那只手,他连抽李常在一顿的时间都没有,陀螺似的立刻带人急匆匆赶往臧府。刚一出门就见臧家方向紫黑色的邪祟之气蒸腾而起,笼罩住整个府宅。
“臧叔平你他妈!真是死了都不安生!”
身后的捕快们顺着展隋玉的目光看过去,什么都没有啊。
“公子,咱们现在是要去臧府?”
“去找今年花神祭上负责的法师,找到后立刻带到臧府来。”
“啊?”手下的人以为自己听错了。
“啊什么啊?都聋了!还不快去!”
陈林眯了眯眼,好像看到些模糊的东西在臧府上空飘荡,他不禁揉了揉。廖子诚发现后关心道:“怎么了,眼睛不舒服?”
“没有,就是好像看到些重影。”说完他又睁了睁眼,情况似乎好了一些。“头儿,我没事。”
“你这么年轻就有老花眼了?”
队伍里气氛太紧张,陈秀也知道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间,只简单打趣了句。他却没发现廖子诚在听陈林说完后,又听见展隋玉要找法师,脸色一僵,好像知道了什么。他看向臧府,下意识摸上去庙里求来的护身符。
*
章栖宁赶到臧府时看到围了一层的官府衙差,唯独没看见展隋玉。这种时候他不在,十有八九是进里边去了。
“这个白痴。”
她咬咬牙,快步朝戾气滔天的臧府走了过去。没有意外的被门外的捕快拦了下来。
“官府办案,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展隋玉人呢?”
捕快愣了愣,“公子在里面查案。你...”
“查个屁!让他给本小姐滚出来!”
章栖宁一双美目怒火中烧,里面却冰冷阴沉得有些摄人,门外的捕快不由怯了下。我去,这什么情况?之前听衙门里的弟兄说公子有了意中人,是个温软漂亮的富家千金。难道就是这位?
漂亮是漂亮,可这性格...怎么和听说的不大一样?
他们不禁有些犹豫。
“章姑娘?你怎么在这儿?”廖子诚巡视完一圈后回到正门前,老远就看见章栖宁,急忙跑了过来。章栖宁的眼神像要吃人,廖子诚不禁脚下一顿。
“章姑娘,公子说了不让人进去...”
章栖宁回眸凶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说不让就不让?廖捕头,在废帝陵你是知道的,我从不介意用一些非常手段。”
廖子诚有些头疼:“章姑娘,不是我不让你进去。而是这件事公子连我们都不让插手,只等着...”
“不让你们插手?”章栖宁猛地看向他,眉头越拧越紧。“你别告诉我他是一个人进去的。”
“这个嘛...”廖子诚语气忽然吞吐起来,“府尹交代过,若是遇到公子认为特别的案子,让我们都听他的...”
“你们!”章栖宁一时气急,胸口有什么压了上来,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嘈杂声。
“...章姑娘?”
章栖宁深吸了一口气。不要和他们计较,没有必要和他们计较,平心静气...现在当务之急是在里面那些东西把展隋玉啃到什么都不剩前,将他从里面带出来。
“他进去多久了?”
“快一盏茶的功夫了。”
章栖宁推开挡在面前的人,廖子诚连忙上前想要拦住她,结果反被她反身威胁道:“廖捕头,不让我进,无非是想保证我的安全,但如果我在外面更危险,你还不如把我放进去。”
“为了自保和一些不一般的情况,我对用毒也颇有心得。懂吗?”
不仅廖子诚,守在门外的其他捕快都怔了下。章栖宁话里的意思是不放她进去,她便用毒,哪怕两败俱伤也无所谓。
“章姑娘,里面的情况下我们并不清楚,但公子这么做一定有公子的理由。”廖子诚在尝试最后一次劝说。
章栖宁冷哼了声,仿佛他说了什么可笑的事,只见她转身推开臧府的大门,毫不犹豫走了进去,给外面的人留下一句轻微的嘲讽。
“他又不是神,说什么你都信?”
*
章栖宁前脚刚进臧府,后脚大门便主动“砰”地一声关上,像一张血盆大口,贪婪地将进来的人吞进口中,就等稍后细细咀嚼。
章栖宁眉间轻皱了下,收回视线往前方看过去。不过离开片刻,臧府内已经完全变了样。
花草树木失去了鲜艳的色彩,就像被夺走了生命力一样。假石、建筑上长了暗红色的苔藓,宛如铁锈一般。偌大的府宅竟没有一点声响,空荡荡看不见半个人影。上方的天空也与世隔绝一般,笼着一层紫黑色的迷雾,不详、死寂、诡异……
“啊!——”
一声孩子凄厉的尖叫声划破章栖宁脑海里的平静,仿佛就在耳边一样,尖锐声刺激到她的耳膜,嗡鸣声也在脑中不断回荡。
章栖宁下意识地捂上耳朵,轻啧了一声,将被激出的烦躁感强行压了回去。
“闭嘴……”
她幽幽抬起眼,冰冷淡漠的双眸隐隐闪过几丝阴戾之色。
府中的家仆都不在前院,仿佛人间蒸发一般,物件都完好无损,甚至没有移动过,还安放在原来的地方。
章栖宁绕过前院,穿过厅堂,走到中庭...耳中的嘈杂声越来越大,却也为她提供了线索。声音越大的地方,越是邪祟聚集的地方。
不远处传来砸东西的声音,以及女人的惊叫声。
章栖宁寻声找了过去,只见李氏坐倒在地上躲到一旁,臧秉华更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气喘吁吁保持着投掷的姿势,刚才砸过去的东西看来是他的手笔。
章栖宁饶有兴致地靠在院门上欣赏了下两人的姿态,李氏好像又变回了那个懦弱的可怜虫,浑身颤抖,连仪容都乱了。就算臧家的权力给她,她也是撑不起来的。
“什...什么东西?”
臧秉华紧张地喘着气,刚刚那东西...要么是他喝多了?要么是他眼花?
“...穿过去了?”
看着他混乱的样子,章栖宁轻笑了声。臧秉华现在整个神经都是绷着的,听到动静立刻转过头去。见是章栖宁,竟然松了一口气。
“...是你啊。”
“别放松啊,臧少。”章栖宁视线移向一边,幽深的的眸子划过一抹冷色。
臧秉华转过头去,身子顿了下。一团黑气飘忽着从地底钻出来,发出桀桀的笑声,孩子般清脆的笑声忽远忽近,忽实忽虚,结合周围转眼间凋敝颓唐的景致再诡异不过了。
“这到底是是什么东西?”臧秉华往后退了一步,为了自保他可是连耍帅的扇子都扔了!
章栖宁:“上上代家主留下的‘财富’,继承臧家的话,这东西也归你管了哦。”话虽如此,但她目光看向的却是跌在地上的李氏。
“夫人,与其坐在那里等死,不如站起来,争取多活两步吧。”
“我...”李氏身子忽然颤了下。
臧秉华回头看了一眼她,眉头微皱,强行过去把人拉起来。“你不是坐上当家主母了吗,那就好好摆出当家主母的样子来!父亲和王氏都不在了,你能不能收收那副可怜样?什么反应也没有,你到底在想什么!”
“华儿,我...”
“算了。”臧秉华捂脸心生烦躁。“那东西你自己挡着吧,要死也别拖上我。”
章栖宁见臧秉华身上扬起的怨气汇成一缕往黑气方向去了,渐渐和它融为一体,黑气逐渐变大。“噗通——噗通”,一声接着一声,仿若心脏跳动的声音也越发明显,就连臧秉华他们也发现了。
“心脏声?那东西还是活的?”
“臧秉华,安静。另外控制好情绪,你的烦躁、怨气都会变成那东西的养料。不要给别人添麻烦。”章栖宁如是道。
臧秉华这才注意到从刚刚开始,章栖宁脸上的表情就消失了,无论是言行还是举止都像一具没有感情的提线木偶。如果不是她在说话,有呼吸,那副精致的面孔从远处就好像真的人偶一样。
不知为何,虽然美丽,却又让人害怕。特别是当她视线转过来落在自己身上时,显得格外清冷,仿佛目空一切。
臧秉华盯着一时出了神。
不祥的气息飘散在空气中,会听到跳动的脉搏声,这些都和黄氏说的一样。太岁,其实是孩子被捉、被埋时的恐惧和怨气。不过,之前的攻击力似乎比眼前这个大,而且已经化形了。
这个家里难道不止一个这东西?当年有十五个孩子失踪,照这么看来数目应该是相对应的。
上次那个手伤的虽然是她,但似乎是奔着臧莺莺去的。为什么?
她侧身抬眸,转身要走,目光触及处猛地一缩。
玄衣,紫金发冠,这个背影是...萧楚澜?!怎么可能!
那人慢慢转过身来,面如冠玉,脸色带着病态的苍白,是早就知道发现了她,还是故意来见她的?
“章姑娘,你怎么了?”臧秉华往章栖宁的方向过来,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看却什么也没看见。“那边有什么?”
他看不见?章栖宁看着萧楚澜,淡淡道:“没什么。”只见萧楚澜朝她笑了笑,转身往一个方向去,似乎是在引她过去。
她抬脚跟了上去,臧秉华下意识喊住她。谁知就在这时,章栖宁忽然转过身,看着他后面脸上闪过一丝惊讶,然后拽着把人猛拉到一旁。臧秉华失力摔在卵石铺装的地上,疼得倒抽了一口凉气。不过章栖宁可没工夫管他。
等臧秉华反应过来,抬头再看时只见在他背后的东西朝章栖宁扑过去。刚刚还只是一团黑气,现在却隐约长出了一张模糊的脸,甚至还多出了类似手脚的东西。
“章姑娘!”
章栖宁身形利落地闪到一旁,但还是在和它纠缠时被扯开了发带,一头如瀑长发倾泻而下,衬着那张清雅秀丽的脸庞,臧秉华目光一怔。
章栖宁把那东西甩开,找到抽身的机会转身毫不犹豫地跑开了,给臧秉华留下句:“你自求多福吧。”
突然发生这么多事,臧秉华好像也渐渐适应了。他按上被章栖宁抓过的手腕,垂下眸,握紧了拳头。
李氏慢慢靠过来,“华儿...”
臧秉华望了她一眼,然后神色如常地撑地站起来。看来只能靠自己了啊。
*
章栖宁沿着萧楚澜离开的地方跑过去,却没见到人,最终只能继续往里面走,却看见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家仆。
“章栖宁!”展隋玉拧着眉头朝这边过来,刚刚看见她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追过来看没想到真的是她,还有地上这些家仆...
“谁放你进来的?”
“嘘——”章栖宁捂住他的嘴,“别出声,跟我出去。”
她刚刚一直在注意里面的动静,展隋玉拉住她问:“里面有什么?”
章栖宁瞥过视线不去看他,道:“是你管不了的东西。”
“太岁吗?”
“你知道了?”
展隋玉:“牢里审出来的。”
“知道还进来,找死吗?”
他伸手摸上她的头发,“这怎么回事?”
“刚遭到攻击,发带被扯掉了而已,没事。”
“娘!”
是臧莺莺!两人来不及多想,章栖宁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院子里,上次见到的那只手已经完全化作了人形,活脱脱就是一副十三四岁的干尸模样。正掐着黄氏的脖子,此刻她也是妖的状态,两人缠打在一起,但黄氏似乎更力不从心些。
面部只有被活埋时的惊恐表情,眼神呆滞。察觉到身后有人,他脖子一转,头直接从正面转到脑后,手仍掐着黄氏的脖子。
“放开她!”
“相公...不要。带上莺莺...快走!”
臧成吉从撸袖子冲上来,朝着他就是一拳,整个身子就这样穿了过去。
展隋玉面色沉重,“能攻击,却没有实体?”
章栖宁:“二十五年前孩子留下的怨念。这事管不了,走吧。”
话音刚落,臧成吉和黄氏就一起被甩了出去,那东西慢慢将头转了回去,抬脚朝臧莺莺走了过去。
“莺莺...快跑!”臧成吉吼道。
臧莺莺早就被吓哭了,刚准备站起来脚下就被一拉。不知什么时候,其他的怨念也汇聚了过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让你走你不走...”章栖宁似乎并不害怕,也不恼怒,叹了口气,平静得就像在陈述一个事实。
展隋玉:“所以让你别进来——”
“少废话。”章栖宁看了他一眼,“还没死,就给我想办法。”
那东西朝臧莺莺伸出手,口里喃喃道:“身体...我的身体...”
“不好,他要抢臧莺莺的身体!”章栖宁意识到时那东西已经离臧莺莺相当近了,但臧莺莺身上突然闪过一道绿光,将他弹了出去。
光芒消失,一个长相雌雄莫辩的白衣美人出现在臧莺莺身前,在怨灵摔到地上前施力将人护好托住,随后灵力化作从地底钻出的藤绳将所有怨灵缠缚住。
一瞬间控制了整个局面的人转身将臧莺莺扶起来,轻轻将她身上的尘土拍干净,温和道:“有没有哪里受伤?”
“仙...仙人哥哥——”臧莺莺刚刚逃离虎口,眼泪唰的掉下来。
百里朝她笑了笑,揉了揉她的脑袋,“没事了,去你爹娘那里吧。”
臧莺莺扑到她爹怀里光是哭了,倒是黄氏若有所思地看向百里。“多谢树灵大人出手相救。”
百里看了他们一家三口一眼,“无妨,这孩子和我有缘罢了。”
说完他眼神复杂地看向被他束住的怨灵,朝他走了过去,抬手。怨灵以为他要销毁自己,猛烈地挣扎起来,但完全挣脱不开,眼看着那双手就要按了下来,他害怕的闭上眼。
那手落在他头顶,即便触碰不到也迟迟没有离开,睁眼只见对方温柔地看着他。
“终于...找到你了。”
百里轻声道,有什么飞快地从那只有了形态的怨灵脑中一闪而过。
“...树灵?”
章栖宁打量着百里,风中传来龙辛泽的笑声。
“让你听我说完,偏不听,吃苦头了吧。”龙辛泽盘坐房顶上,幸灾乐祸道:“看看,比刚刚还狼狈。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怎么是他?”展隋玉一眼认出这个花神祭上掳走章栖宁的妖道。
龙辛泽不满地嗯了一声,“你不是还让人去找我来着,来了反倒不认人了?”
“你是花神祭上负责的法师?”展隋玉不信任地看着他。
龙辛泽:“我爱管闲事,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