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歌丝毫不顾众人反应,步履清闲、优雅自在地行至于太傅跟前,接过他手中的画,道:
“前些日子,我去赌坊耍玩,途中撞上一乞丐小儿,他顺走了我的钱袋。我本无心要回,怎奈当时手中再无多余赌资,于是便追了他去,想要讨回钱袋。”
有人对他突然岔开话题很是不满,抗议道:
“太子,太傅是让你解释解释这鬼画符,不是要听你讲你是如何欺压百姓的。”
“是啊,不就是几个银钱吗?看那乞儿可怜,当赏他了便是。还上前追?太子你可真有度量!”有人立马附和。
太傅也对楚歌话不对题有所疑惑。
但他毕竟是几经沉淀之人,自然是比学子们多上许些耐心。
所以他只是微微抬抬手,示意众人安静。
众人只得闭嘴,等着楚歌的下文。
楚歌不理众人,继续道:“我跟随那小儿走了三条街,最后在一条很是逼仄的胡同前停下。
小儿见我追上,赶紧下跪求饶,连连诉苦,说家有病重母亲,求药治病,却无奈家中穷苦,一无良田可供耕种,二无手艺可来经商。他实在别无他法,便起了偷窃的念头。
我多在坊间玩乐,这种故事听了不下十遍,自是不信,然而,在小儿领我踏入胡同深处时,我才发现小儿所言不假,甚至更严重。
在那片破旧之处,生活着许许多多贫困之人。他们上无屋顶可挡风雨,下无草席可避冰寒,穷困潦倒、生活无望。
而我,身为一国太子,却锦衣玉食,奴仆成群,骄奢淫逸……”
他说话间,眼尾间像是被悲悯烧出一抹残红,仿若凋零之花,哀婉清艳。
众人被他美色所惑,都不自觉地收起了调笑之意,纷纷悲恸起来。
就连一直挺坐于案牍前的楚易北也神态微变,眉目染上了几分担忧之色。
“太子有这份心,已是极好的。”太傅一改之前严厉,语气带上宽慰。
“光有心,怎么够?”楚歌摇摇头,举起手中宣纸,说道,“历朝历代的‘赋税制度’,皆以贵族子弟、士族门阀的利益为基础进行改革。
今日我这画,画技虽粗鄙,但却是想将平头百姓为中心,进行一次大胆的提议:
一:保有原私有土地;
二:挖掘无主荒地,分配给无地或少地农民耕种;
三:采用租佃制,农民可租田耕种,通过缴纳租子、服徭役和兵役等手段进行偿还。
太傅,您觉得,我这策论,可还行?”
通过系统传来的信息以及七皇子的策论得知,大周是个架空的朝代。
这个朝代的赋税制度还不够发达,仅停留在中国魏晋南北朝的九品中正制时期,也就是土地所有化初期。
所以,为了体现出自己策论的价值,楚歌特地采用了后世极受百姓推崇,且令国家繁盛至极的唐朝前期的均田制。
身为现代人的他,因为熟读历史,对这个制度自然不觉得有什么厉害之处。
但对于思想尚未得到完全开化的大周人来说,却是一条提前了近四百年的超然神祇,绝对堪称世间大智慧。
果然,楚歌这话一出,太傅脸上满是震惊。
他再也不复之前的平静,一下子从座位上站起,走到楚歌面前,双手颤抖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太子有大才,有大才啊!”
众人还没能领悟出楚歌的“赋税制度”其中的妙处,此时又听太傅如此夸奖,皆是一脸不敢置信。
这……
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周大儒李君贤,在天下第一草包太子跟前,居然如此放低姿态?
说好的文人的清高呢?
说好的墨客的倨傲呢?
一直等着楚歌出丑的楚廉之,见太傅不怒反夸,气得牙根直痒痒。
虽然他对楚歌刚才的一番话也还并未完全参透,但却也知道他这观点甚是高妙,非常人可比。
可是,这不对啊!
太子明明对政治论述不懂半分,哪里会有这般真知灼见?到底是谁在背后指点了他?
如若他这番言论传了出去,那还不得惊羡众人?
而相比之下,自己刚才那荒唐之作,岂不是……
想到这儿,楚廉之已然不复之前的淡定,他心中大骇,身体也不自觉地微微颤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