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4

陆淑睁开眼，头有些疼。

　　昏暗的房间里，床头灯光如萤火之森，微微发亮，仅能照亮她通透的侧脸和散乱的头发，她浑身无力，睁着双眼凝视着天花板，脑海里的画面断断续续地无法连接起来，像是断了片的皮影戏。

　　一时眼前是周猗斐扭曲的笑脸，一时是年少时周猗斐张狂的笑容，她深陷其中，分辨不清。

　　陆淑勉强恢复了些力气，支撑着自己坐了起来。她揉了揉眉心，看起了眼前的屋子。

　　屋子并不是很大，床的旁边就是立柜，她转头看去，只见立柜上的镜子里也有一个散着头发的女人静静地看过来。

　　她被吓了一跳，仔细一看才知道是自己，镜子中的自己脸色很差，双眼无神地盯着自己，嘴唇像是吃过死小孩一般嫣红。

　　陆淑转过头不再去看，慢慢倚在了床头恢复气力，手边是一个还在转动的的钟表，她拿起来看了一眼，确定时间是九点半，又随手放了回去。

　　等等。陆淑猛地一震，她忽然间想起来晕倒前她最后一眼看到的时间，也是九点半。

　　那么她到底睡了多久?

　　她头痛欲裂，捶了捶脑袋，眼前的世界却以另一种方式变得怪诞而扭曲，意识模糊间她却听见了越来越重的脚步声。

　　“叮——”

　　钟表声响起，她的世界突然变得清楚明了。

　　她抬起头，看见周猗斐端着一碗粥站在门口。

　　他看着她，眼底氤氲着无底的黑色，一时间陆淑又感到害怕和畏惧。

　　可在他看见她颤抖的肩时，慢慢又恢复了无害的模样，温柔地笑道：“饿了吗？”

　　陆淑低下了头，没有回话。

　　周猗斐走近她的床边，慢慢坐下，舀起一勺粥来凑到她的嘴边：“来，喝吧。”

　　陆淑深觉那不是什么好东西，她没搭理他，脸侧到了另一边。

　　周猗斐脸上的笑容变冷，轻轻地问：“怎么了？为什么不喝呀？”

　　陆淑忍不住问：“你为什么要把我抓过来?周猗斐，你真的成了个变态你知道吗？”

　　“变态?”他喃喃道，苍白的脸映照着昏黄的灯光，显出一种病态的美来，他看着她，黑曜石般的眼眸透出异样的光：“你是这么想我的吗？为什么会这么想我？为什么?”

　　陆淑有些害怕：“周猗斐，你正常一点好不好?”

　　周猗斐笑了，只那笑容里有多少癫狂而他却不自知，唇间露出的白牙似是张开了血盆大口，嘴角咧的奇大。

　　“说什么呢淑淑，我很正常啊。”

　　陆淑害怕地颤抖，她慢慢向床后退去：“周猗斐，你别这样……”

　　周猗斐慢条斯理地把粥放到了一边，轻声细语道：“你怕什么呢……”

　　他渐渐坐上了床，附身向她爬了过来，一边爬一边笑道：“淑淑，淑淑……”

　　陆淑声音尖到破音：“你别过来——”

　　周猗斐一把抓住她的脚踝，硬生生将她拽了回来，陆淑的脚踝被拽的生疼，她下了死劲去踹周猗斐，却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他的束缚，一步一步被拖了回去。

　　周猗斐不顾她的挣扎，用床边的绳索栓住了她的手脚，亲吻了她还在流泪的眼睛，慢慢地将勺子递到了她的嘴边：“淑淑，我们喝粥。张开嘴，啊——”

　　陆淑侧过脸去，无声地反抗。

　　周猗斐轻声道：“陆淑，你喝不喝呀？”

　　他又将粥送近她的嘴边，陆淑用还没被束缚的左手一把掀翻，冷声道：“周猗斐，你清醒一点。”

　　周猗斐被粥溅了一身，白乎乎的液体顺着他雕塑般的下颌流去滑入衣领，发梢也沾染了不少，整个人显得淫靡不堪。

　　他呆呆地看着她，仿佛被她欺负了一般，委屈而难过。

　　“陆淑……”

　　陆淑挣脱了绳索，跌跌撞撞地去开门，发现门锁着根本打不开，一时间她转过头震惊地去看周猗斐。

　　周猗斐慢慢站起来，委屈地问：“陆淑，你为什么要跑……”

　　陆淑眼睁睁地看着周猗斐慢慢走来，如噩梦一般轻而易举控制了她的挣扎，微微俯身在她耳边轻笑。

　　然后他再把剩下的粥抬起，不管陆淑的挣扎，硬生生地把整碗都灌下去。

　　陆淑被呛得嘴里和鼻腔里都是，泪眼模糊里都是周猗斐扭曲的笑容和一声声：“喝呀，你怎么不喝呀…”

　　陆淑大汗淋漓地醒来。

　　睁开眼，她的头有些疼。

　　眼前的景象甚至与梦中毫无二致，甚至镜子里中女人偏转看来的角度都是一样的，她苍白的脸色映照着那血红的唇，床上散着的长发丝丝缕缕缠在白色的蕾丝枕边上。

　　她强忍慌张，想要抬起胳膊支撑自己坐起来，却发现身体软绵绵的没有力气，过了一会儿，她恢复了些力气，慢慢支撑自己坐了起来。

　　等等，陆淑的手指微微颤抖，现在是什么时间?

　　她慢慢转头看向枕边柜上的钟表，钟表上的时针和分针同时指向九点半。

　　陆淑看着自己的手，左手无名指上的那条极淡的疤提示着她现在是在现实，不是噩梦。

　　靠近门口的脚步声渐渐响起。

　　“啪嗒。”房门开了。

　　周猗斐端着碗粥慢慢走了过来。

　　他温柔地问：“饿了吧。”

　　陆淑这次不敢再反抗，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慢慢走近，她耳鬓的发被汗湿一片，却仍在不停地流冷汗。

　　陆淑看着他在床边坐下，调高床位，扶正她的身体，然后轻轻地伸过来一勺粥。

　　她惊愕地发现碗里面都是浓稠的血汁和烂烂的血肉，根本就不是粥，他温柔地伸过来一勺血肉，想让她张口吃掉。

　　陆淑拼命地侧过脸去，结果一下子碰摔了他的勺子。

　　“呲啦——”瓷勺摔在地上，碎了一地。

　　陆淑抬头，正巧迎上他慢慢变冷的笑容。

　　周猗斐从地上捡起一片碎瓷片，用力地捅进她的喉咙，“喝啊，你怎么不喝啊……”

　　陆淑的喉咙刺痛，她感觉到温暖的血正从她渐渐无力挣扎的身体里流逝出去，像是所有的生机缓缓消散，人世间最后一眼，竟是他含着泪水的笑容。

　　复杂而难过。

　　陆淑想说：周猗斐，不要哭，没关系，我没关系……

　　我……

　　周猗斐啊……

　　她闭上了双眼。

　　“咚咚咚。”

　　是什么声音？朦朦胧胧间是半醉的身影，陆淑看不清眼前的世界，直到耳边熟悉的声音轻轻说道：“你醒了?”

　　是噩梦，还是现实?

　　陆淑大汗淋漓地醒来，她扶着床边慢慢坐起来，模糊的世界渐渐清明，镜子里的女人望来的角度与梦中重合，血红的唇角昭示着不详的未知。

　　她望向声音的来处，周猗斐站在光与影的交界处，扶着门把手，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粥。

　　他望来的目光，悠长而深邃，而那唇角，弯起意味不明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