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那时她可没这么爱哭
镇安王府的一众人等皆跪在地上，等着公公宣布旨意。赵完宁与赵老夫人也不安地跪在地上，归颜则在一旁站着。
“圣上有旨，请镇安王入宫一叙！”说罢，便走到赵完宁面前。
“镇安王殿下，请吧。”那太监早已被磨得让人看不透神情，赵完宁也不知现在入宫是喜是悲，不免担心起来，但他只是笑着看了看一旁的归颜。倒是赵老夫人，她含泪拉着赵完宁的手，叮嘱他定要早点回来，莫要拂逆上意。赵完宁点头答应着，随后便和赵庆一同随公公入宫去了。
归颜也不知道赵完宁这一去不知何时才归，便偷偷地跟在他后面，没有叫他发现，倒是赵庆时不时地要回头看一眼，还神神叨叨的。
皇城御书房。
再次来到皇城内，赵完宁心中早已不是当时光景，听闻新任陛下杀伐果决，上位后将之前不与他在同一阵营的大臣及其家眷全部斩杀或流放，连家仆家中的孕妻，病入膏肓的老人也不放过。赵完宁也不知之前自己所做的是对是错。宇敬严看到赵完宁一行人来了，连忙起身，并示意侍女太监们退下，赵庆也识趣地退出了殿中，候在殿外。归颜则躲在殿内的帷幔后。
“赵爱卿来了，快请坐！”宇敬严笑意盈盈。
“臣赵完宁，拜见陛下！”
“爱卿快快请起，坐！”
“谢陛下！”
“爱卿可知朕为何召你至此啊？”此时宇敬严也慢慢坐在书房的龙椅上，玩味似地看向赵完宁。赵完宁被看得心头一颤。
“臣不知，还请陛下明示。”赵完宁恭敬地向宇敬严做了一个揖。
“听说，你在皇后的夜宴上让朕的宝贝公主丢了颜面？”宇敬严脸上依旧笑着，看不出别的神色。
赵完宁的椅子还没有坐热，起身就跪在了地上。
“陛下！臣只是不想误了公主，若有什么得罪之处，臣一定亲自向公主赔罪！”宇敬严轻笑。
“赵卿不必如此紧张，想来桐儿也是未曾被人拒绝过，女孩儿，毕竟脸面薄，不过朕就这么一个女儿，而且朕也相信感情慢慢培养总是有的，你说是不是啊？”
“陛下…”赵完宁面露难色。
宇敬严的脸色突然就变了，站起身来，指着跪在地上的赵完宁骂道。
“赵完宁！皇室的颜面可禁不得你这样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践踏！你想想你是为谁而战？当初可有不少大臣弹劾你在‘护先皇杀鬼吏’那一战时私自带兵入宫，心怀不轨！是朕力排众议护住了你！让你做了这个人人敬仰的镇安王！朕不管你的心里有谁，桐儿她贵为一朝公主难道还比不过你心里的女子？配不上你这个镇安王？况且，此事朕与皇后也同你的母亲说过了，你母亲也很是欣喜。听皇后说，你母亲近来身体也不大好，做晚辈的，还是莫要拂了长辈的心意才是。”宇敬严最后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盛怒的神色慢慢恢复了平静，说完面色淡然地扶起了跪在地上的赵完宁。
“陛下，可否容臣考虑几日，毕竟此时南边鬼门又在宁齐边境处挑起事端，陛下委托与臣的事情，臣还需要时间处理。”宇敬严面色果然又温和了些，缓缓坐在龙椅上望着赵完宁说道。
“好，有镇安王在，朕还怕它鬼门不成？不过与公主的事，还请镇安王早下决断。”
“遵命，臣告退。”赵完宁起身缓缓地退出了大殿，他退出殿外之后走路大步流星，丝毫没有发现藏在帷幔后面的归颜，和身后眼神深不可测的宇敬严。
归颜知道赵完宁不能违抗圣旨，更知道他也不会拂逆母亲，因为他就是那样一个人啊。就算自己有再多的荣耀，也绝不会忘记自己是谁。就算自己流尽了最后一滴血，那滴血也定是为了别人而流。可归颜心中的伤该怎么解呢，怕是赵完宁也没有办法，她知道的，一直都知道。
赵庆看到了自家公子终于从殿内出来了，不禁长舒一口气，跑过去抚问他。
“王爷！您没事吧？”
“没事。”可在赵庆看来他可不像个没事的样子。
“真没事？”赵完宁每次都不能在赵庆的面前掩饰得很好，他长叹一声，摇头朝赵庆笑道。
“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赵庆只傻乎乎地挠挠头，还有点不好意思。
“陛下要给我赐婚。”赵完宁淡淡地说。
赵庆一听这话瞪大了眼睛，呆愣了几秒后，终于回归神来。
“啊？陛下要给您和谁赐婚啊？”
“源清公主。”
“那敢情好啊，一国公主，也够格做咱们王妃了！”赵庆笑嘻嘻地说道，仿佛他已经看到他家王爷穿上喜服的面瘫脸模样了。赵完宁看穿他心中所想不禁翻了个白眼。
“你道陛下为何要给我赐婚？不过是为了拉拢我为他抵抗鬼门之力，又恰好源清公主对我有意，所以他便顺水推舟，既圆了自己的心愿，又圆了女儿的心愿，一举两得。”
“这陛下也是颇有…”赵庆一听赵完宁分析，也收回了他一心送爷出嫁的心，不管不顾地对宇敬严评论起来。赵完宁立马打断他。
“慎言！我刚刚还能以处理鬼门事务为借口搪塞过去，可日后就不会这么容易了。”
“是！”
归颜不想路上再遇到赵完宁，便先行一步回到家中，郁郁寡欢，又坐在自己门前的石阶上。她望着院子里赵完宁为她种的花花草草，在她眼里都是单调的。她想找人诉说，可除了赵完宁她还能找谁呢？
……
等等？之前好像还认识了个人能听见她讲话？哦！阿殇！是了，就是阿殇！
她又想起那夜在皇宫内偶遇之人，想起了他最后说的话：要想见他的话，唤他的名字。于是归颜抱着试一试地态度唤了声：阿殇！看到无人出现后，她不放弃的又唤了几声，依旧没人。她心想也是，哪能有人随叫随到呢，指不定那人就是个骗子呢，亏得自己还想真诚地找他说说话，归颜气鼓鼓地抱膝坐在石阶上更加郁闷了。
“颜儿可是在叫我？”突如其来的温柔声色可把归颜吓了一跳。应声抬起头来就对上了禁殇的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
“你真的来了？”归颜一脸惊讶，她不敢相信真的有人会随叫随到。
“我决不食言。”禁殇轻笑。
“可…可你是怎么进来的呢？”镇安王府好歹也是个武将出身的府邸，这么点治安能力还是有的吧，归颜不禁怀疑道。
“我若想进，谁也拦不了我，更何况是颜儿想见我。”他这一说，归颜更担心了。
“那…府中的人都没事吧？”
“颜儿放心，我还算是修习过一些瞬移的术法的，那些人也看不到我。”
“好好，那就好…”好家伙，怪不得上次他消失得那么无影无踪，敢情是会法术的人。
“颜儿今日这么急着想见我，可是遇上什么事了？”禁殇也随着归颜一同坐在石阶上。
归颜被他这么一问，又开始黯然神伤。
“因为…一个人。”归颜低声说道。
“上次也是因为他？”
“嗯。”
还不等禁殇再开口发问，归颜一把鼻涕一把泪一股脑地全说了。
“所以就是，你喜欢的人也喜欢你，但是你们因为种种原因没法在一起，而且现在他要被皇帝赐婚了，所以你很伤心是吗？”不得不说，禁殇的理解能力和语言表达能力还是很强的。
“…嗯。差不多就是这样。”归颜依旧小声啜泣着。
“也是，你一介灵舍之身又如何与尚在人世之人修得正果呢？正所谓人鬼殊途。”禁殇拍着她的背安慰她道。
“我知道，可我就是…控制不住我自己。”说完又大哭了起来，禁殇连忙一把抱住她，心里却想着：赵完宁，既然你明知是这种结果，当初又何必给她希望？到头来受伤的还是她。心里对赵完宁的恨不禁加了倍。
归颜趴在禁殇肩头由一开始的大哭，变成了抽泣，最后只听见了均匀的呼吸声，她睡着了。禁殇嘴角轻微上扬，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抚慰着她的梦乡，听她的声音更沉了些，便起身将她抱进了屋里。安顿好之后，归颜还时不时的说几句梦话，也不知道说的什么。禁殇只觉她可爱又好笑，他静静地坐在床边看她的安然的睡颜，轻抚上她的脸，就好像又回到了那时。
那时，鬼门还未曾叛出冥界。
那时，她还叫楚颜。
那时，她可没这么爱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