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伤燕园

两人的专车快到北大时，童朝颜给行驶在前面的轿车里的张墨岚打了个电话：“张董。我，我能不能在离校门有段距离的时候下来步行啊。”表情满是期待，生怕张墨岚拒绝。

　　：“可以。”张墨岚放下手机，不明白童朝颜为什么要步行，谁让我喜欢你呢？于是吩咐司机在离北大东门有五、六百米的地方停车。

　　童朝颜从车上走下来，望着北大校门的方向，竟定在那里，不动了。就这么愣愣的望着北大的校门。

　　张墨岚看童朝颜定在那儿了，以为她有什么不舒服，赶紧大步走过去：“朝颜，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因为童朝颜今天无论是穿着还是行为举止都有些反常。

　　：“没事。走吧。”童朝颜面无表情，似乎是在努力的迈开走向北大的每一步。

　　张墨岚看着面无表情，以为把情绪掩盖的很好的童朝颜。他能清晰、准确的感受到她内心意难平的颤抖和她朝圣般的目光。张墨岚瞬间回忆起私家侦探给他的童朝颜的资料。童朝颜当年的高考成绩，高出了北京大学录取分数线十分。但她却上了大连的一家民办本科。至于是为什么。各种缘由，想想也能知道的差不多。面前的可是北大啊！明明考上了，却要放弃。这样的事情，放在谁身上都会一辈子意难平。轻轻叹了口气，紧紧挨着童朝颜。疼惜的，切切的看着她，跟她并排走。

　　童朝颜平时步履稳健，走路带风。此刻却是走走停停，踟蹰不前。甚至连呼吸都是颤抖的。

　　张墨岚并没有催促童朝颜，而是就这样亦步亦趋的紧紧跟着她。

　　就这样走了有一段儿，童朝颜停下，攥攥拳头，步伐变得跟平时一样了：“张董。学者的时间尤为珍贵，走吧！”语气也变得正常了。

　　张墨岚知道童朝颜只是为了工作而硬撑着自己意难平的心态。她就是这样靠工作一直故作坚强的活着的么？

　　两人来到北大文史教学楼，童朝颜又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北京大学图书馆，就跟着张墨岚去找他的那位教授朋友了。

　　张墨岚与那位教授朋友交谈结束后，看了看手表，下午五点多。

　　出了文史教学楼，童朝颜又在北京大学图书馆那里停顿了一下：“瞧这对鸱吻。这是整个北大我最喜欢的建筑。”

　　张墨岚认真的听着童朝颜说的每一句话。拿起手机：“你跟老张把车开到西门儿。在那儿等着我们。”

　　童朝颜转过身看着张墨岚。想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

　　：“北大，我经常来，却也没怎么逛过这殿堂级的学府。走吧，一起逛逛。”温良一笑。正如当年童朝颜第一次在电视上见到的那样。

　　两人并肩走着。此刻，正值学生下课。成群的北大学子从两人身边走过。童朝颜用艳羡的目光看着眼前一个个如燕子般轻盈飞过的北大学子们，神态怅然，卑微。心里翻涌着百般滋味。

　　：“张董。你看，看看他们。他们的脸上充满了阳光，身上都是积极向上的能量。他们承载着未来，承载着希望。个个都是风华正茂，恰同学少年，意气风发！”童朝颜就像一个漂泊、凄楚，隔着玻璃窗看洋娃娃的无助少女。

　　意再难平，张墨岚也得试着给平了啊：“没发现北大的学子们都在看你吗？今天这身，几乎是跟北大融为一体了。学院派的复古校花呀。北大的学子们肯定都在想，这是哪个系的女神啊，怎么从来没见过呀。再反观他们看我的眼神，嫌弃、鄙夷的要死。似乎在说：瞧这个想勾搭我们北大女神的老男人，也不看看自己的斤两。”

　　打从进了北大的门，童朝颜的眼眶一直都是红红的，情绪也一直都很低落。她知道张墨岚是在宽慰自己。勉强挤出个笑容：“正因为我不是北大学子，所以才在着装上来虚伪的掩饰自己走在这所学府中的卑微。同时，也用这身装扮表示我对这所学府的崇敬。”

　　冬季的天，黑的比较早。两人并排走着，中途并未停顿，对话也是极少。不知不觉中就来到了北京大学最著名的西门。已是华灯初上。

　　快到西门的时候，童朝颜又像进东门时一样，走走停停，踟蹰不前。她不想走，这是她一生向往，有心有力却也只能擦肩而过的文化殿堂。但也不能在这里逛一晚上吧！还是赶紧从这虚妄的幻境中走出来吧！童朝颜三步并作两步的大踏步走出北大西门。直奔自己的专车。快到张墨岚差点跟不上她的脚步。

　　童朝颜走到车前，还是忍不住的回望了一眼北大西门。此时那三开朱漆宫门上的灯也亮了起来，映着两旁鬓发虬卷，目光炯炯有神的威武石狮。那灯光仿佛是被录取学子的人生绿灯，是被拒绝者的人生的红灯。那对石狮子仿佛就是北大学子的守卫，驱赶着被拒绝的人。而自己，不单单是被北大拒绝的人，更是一个被父母、被家庭、甚至是被世界拒绝的人。

　　童朝颜望着北大西门，没有哽咽，没有出声，只是不住的落泪。已经坐进车里的张墨岚，从后视镜里看到童朝颜站在车前，却久久不上车，赶紧下车，小跑着来到童朝颜跟前。

　　张墨岚看着不哽咽，不做声，却泪流不止的童朝颜，心脏一阵抽搐。她连哭都要忍住声音么？情感外露对她来讲，就这么奢侈么？

　　：“老张。你先回吧。回头我送她回家。”张墨岚给老张交代了一声。轻轻拽着童朝颜的斗篷：“朝颜，以后只要我来北大，就带着你。看你这梨花带雨的。咱们顺着人行道散散步好吗？不然，北大的学子们还以为我这个老男人要拐他们的女神呢！”哄着。

　　童朝颜已然哭得失去了意识，任凭张墨岚拉着自己的斗篷走到人行道，总之张墨岚往哪儿拉，自己就往哪儿走。一步三回头的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北大校门。仿佛又回到了当年那种蚀骨剜心，放弃梦想的痛苦中。不禁哭出了声，还越哭越凶，几乎哽住了。痛哭到无法继续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