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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迷雾三重

窗沿纤尘如薄纱细铺,天一抬着手肘,不敢粘一点灰迹,任飞虫在身体周遭撩绕瘙痒,当那双狭长眼睛始终关注这屋内一动一静。

  这间房有四面墙,两面有窗,皆被卷帘掩遮,屋子摆设清晰且东西少,视野开阔,而天一所畏缩之处,正好从金姑娘侧身看过去,虽说罅隙被上横下纵条掩住,奈何天一窃听风云是看家本领,耳朵所接受的声波范围,这方寸之屋不在话下,金姑娘的一瞥一笑尽在掌握,不过她至今好像没笑过。

  “女儿......啊,我这病年复一年,可拖累了,没想到你也要赴为娘后尘,我心有不甘啊,早点去歇息。”床榻上的妇人哀道,那妇人面黄如蜡,嘴唇皲裂,气息萎缩,生命力好像在一点一滴地消逝,比金姑娘还要严重。

  “娘亲,我一切按照爹说的做了,明天就会没事的,我在陪你会儿。”金姑娘眼睛暗阖,强撑道。

  “你爹不知道作什啥妖,我金家除他个人好好的,其他人病的病,死的死的,家中亲属已所剩无几,全是外人支持....”金夫人声音很小且带点殇情言道。

  天一在门外风寒交迫,算是看出来了,说什么这一家全是天煞孤星,亲戚克干净,恐怕还克外人咯,是非之地,不宜久留,先溜为敬,脚步轻挪,慢慢往后退,寻原路,还得去找找狗洞。

  从金姑娘的宅院到目的地这一段路程可不顺利,不是有卫士巡视,但好在天一聪明,都被巧妙地避开了,望见白天自己留的碗大石头记号,天一嘴角轻扬,露出满足且憧憬的嘴脸。

  匆忙地扒拉杂草长蒿,刚好够一人爬在地上进出,江湖脑壳悬在裤腰带上之人,为求活命常常不拘小节,钻个狗洞,不值一提。

  黑眸眼珠往后转动,最后深深瞧了一眼被暗夜包裹得金家大院,依旧如此冷寂且发散着魔力,呸,回眼后,又是往边上草丛唾了一口,朝那神秘狗黑洞猛钻。

  心头祈念,金姑娘,今天所说的不过权宜之计,我立下誓言,明日一定跟你完婚,但我们萍水相逢,说什么献出我的生命来救你们金家,我不是圣人做不到,这是我第一次言而无信,再说你们也太自私了吧。

  一般来说,府门院墙不回做得太厚,两三尺有余就已经了不起了,可天一钻了半天,等待他的不如鱼入大海,而是暗黑绵延的隧洞,我的天啊,这是玩我呢,接二连三来的事情,让天一的小心脏有点澎湃,接受起来蛮困难,睡觉好端端地睡到悬崖下面,爬个狗洞爬出无尽隧洞,老天爷,这样戏弄我有意思吗?天一仰洞长叹,如今进退两难,叫我举步维艰,只有扪心自问,方得始终。

  继续往前爬,相对于已知的可怕,未知的好奇我更感兴趣,漆黑隧道仿佛无边无尽,可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空气越来越稀薄,先前的壮志酬酬,这会脑壳发懵,也是有所害怕,靠着手的触感前行,直觉四壁坑坑洼洼,二者来说,人匍匐前行,若是抬头,不免脑勺撞青包,所以头压得几乎和地面亲吻。

  按着天一猜测,隧洞大约只能两个大人躺在里面,只是周围尖石硬邦邦的,扎的肉生疼,手指触及之处,似乎还有些粉末细沙玩意,似乎还有蛛网,黏糊糊的,不时还压到蟑螂,啥玩意虫子,只能闭上眼睛,咬紧牙关,手脚并用,速度再次加快。

  怀中虽然藏有火折子,但不明周围环境,万一碰到啥易燃易爆的物事,自己交代在这儿那就大大不妙了。

  在盗盟里,这些算是基本常识了,就跟吃饭用筷子不用手一样简单,在模糊的环境中最好不要改变环境原来样子,以免发生不虞。

  狭窄的空间,悄无声息中只能听到呼吸交替,甚至心脏的上下跳动,不知攀爬多久,前面空间变大,四肢现在居然可以伸张,证明自己想的不错,先窄后宽,功夫不负有心人,终是快到出口了。

  按照天一熟知的行业经验,一般豪族大斋的地道,都是一条逃生密道,有的设在卧室的床板下,有的可能会在书房暗隔内,亦或是茅房粪坑中,像这般做个狗洞掩人耳目还是别出心裁,天一从业多年,遇到这种情况,还是大姑娘出嫁头一遭。

  扑通一声,天一似乎摔了一跤,手脚膝盖颤抖已经没工夫理会,四下摸索,暗夜摸物的功夫在此大大彰显。

  正如天一所预料的,的确是出口,可等他艰难挪出半人宽的洞口,他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因为眼帘依旧是一片黑暗,并不是想象中的出口,而是来到新的区域,手指摸着黑触到寒冷墙壁,上面似乎还有水汽薄膜,强忍松散裂疼的腿部肌肉,身体有些安心且紧张靠在上面,享受片刻惬意后,脑海翻江倒海。

  那不成自己没逃出金府范围,而是进到一间密室,不对啊,刚刚那般费力疲劳,也没转过弯道,揉了揉胳膊,地下可真够冷的,衣服表面都快结小碎冰,其实是不知是露,还是汗水结冰,总之这滋味不好受,天一内心呆在这里一刻都是难熬,得活动起来,不然冻死了,那就完蛋,幸好晚饭吃得多,不然谁顶得住,既然是密室,那么就一定会有出口,其实挺搞笑的,自己本来是要钻狗洞离开的,没想到这样还会出岔子。

  想到就做,天一立即沿着墙边,顺着下去,砰,因为环境实在是太黑了,天一真的碰壁,算了,按说四下都搜索过,都是石壁,应该没有易燃物,伸手,从怀中掏出了火折子,对着星星火苗一阵猛吹。

  终于是借助微弱光明,算是看清周围四壁,雕画着这一些雾非雾、花非花的彩画,手指肚摩挲表面,工艺极其精巧,不同凡响。

  转过头去,终于是有自己可以看懂了得一幅画,那是一个人,确切一点说是个很贫穷的人,家徒四壁,屋檐落水,面黄肌瘦,衣衫褴褛,乱发遮住面部轮廓,而且画的脸侧,跪在屋前那祈天祷地,画面在眼眶里打转,天一怔怔出神。

  在天一记忆里,似乎也见过这么号人,那是即将成为乞丐上街讨饭的预兆,怨天尤人,不思进取,最后落得那般境地,天一也是司空见惯。

  羸弱光明靠近下移,这人的祷告似乎有了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