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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泛华都来的?”绿衣女人问成易,“基改人?没错?”

  女人应该对绿色相当着迷,连眼影都画成了绿色,直勾勾地延伸至颧骨;脖子上凭空悬着一粒绿色的点点,不消说,那正是她那做了记号的时狸尾巴尖。

  成易朝她点头。

  “和我们走吧,”女人一边说一边朝吧台后头的老板娘看,仿佛是在说给她听,“我们在旅馆里绝对不会动粗,但会一直在门口守着,直到你们出来,就像耐心的蝮蛇那样,日夜守着老鼠洞。”

  “如果你们不想,便完全可以不出去。”老板娘朝成易他们说,“安安静静地待着,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绿衣女人讪笑了一声。

  “我说了,我们留意到了你们,就会一直在门口守着。”

  在绿衣女人和老板娘说话的当间,其他人一声未吭,他们仿佛都很清楚事情最终会朝着什么走向发展,并乐得静观其变。

  “我会和你们走。”成易对那绿衣女人说,“我的朋友也会跟着你们走,但我想确认一件事情在先,你们可否领我见这座岛上的王——我是说,不出意外的话,是否是那个叫做黑的人。”

  “你想见黑?”绿衣女人确认道。

  “诚然。”

  吧台区的三个壮汉突然间再度发出猛烈的哄笑,并用手拍打着桌子,仿佛听到了有生以来最滑稽的笑话。

  用餐区传来一记浑厚而低沉的嗓音,将哄笑声戛然打断。

  “为什么要见黑?”

  成易抬头看去,用餐区正好处于窗子底下,尽管强烈的背光让人看不真切,但成易还是很容易分辨出声音的来源,正是那个如同小山般坐着的络腮胡大汉。

  “我代表泛华都的阁部,最高权力者,前来和他对话,”成易说,“具体的事宜,恐怕要和他亲自交流才行。”

  屋子里出现了短暂的安静,一只苍蝇在吧台附近胡乱飞着,嗡嗡声清晰可闻。

  “有凭证?”络腮胡问。

  “我带着阁部部长的码球。”

  络腮胡对一旁耍匕首的刀疤男点点头,后者从随身携带的皮兜里掏出一只金属盘,放在成易面前的木桌上——那只金属盘是一只简易的投影设备。

  “亮出来。”络腮胡说。

  成易抛出了胖尤利的码球。巨大的蓝色码球在桌面上空匀速旋转,把房间里所有人都吸引了过来,甚至连门口守着的那三名骑手也按捺不住,争相把脸贴近门缝张望。

  “走吧!”络腮胡站起了身子,成易这才发现他的个子足足有两人多高,自己和寿带也只差不多和他肚子齐平。“我带你们去见黑。”

  走出旅店后,络腮胡让刀疤男载寿带,成易则被分配在绿衣女的哈雷车后座上,多少是和这两人相对偏瘦有关。

  九辆尺寸巨大的哈雷机车启动时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他们排成一条线,以缓慢的速度穿过镇子。引擎的巨响惊动了镇子里的居民,他们纷纷开窗探出脑袋看,并很快察觉到队伍中坐在后座上的那两名基改人。他们嘈杂地呼喊着什么,但成易一个都没听清,只觉得他们对自己没什么善意。

  “看来没人欢迎你们哦!”

  前头驾驶机车的绿衣女说,头也不回,但她知道后座上的成易听得到自己的话。

  机车队在石砌广场上绕了一圈,而后沿着海边一路北上。在经过一片茂密的森林之后,路面的材质很快由石块变成了砂子,东边的视野倏然变得开阔起来——漫无边际的白沙漠悄然出现在成易面前,毫无征兆地。

  那是一片如论如何都让人印象深刻的白色沙漠。平整而广袤的白色沙地一眼看不到边,没有树木,没有洼地,连起伏过渡的山地土坡都没有。尽管脚下便是连绵不绝的砂子,但坐在飞驰的机车上,成易很难看清楚砂石的具体形态。单从大面积的范围看去,砂子简直像是人工铺陈上的——沙地呈现一道道整齐的线印,仿佛被人用什么机器犁过一般。

  过不多时,成易看到远处出现三五个黑点,黑点移动着,在白沙漠里异常显眼。当它们渐渐靠到足以辨识的距离时,成易才看清楚那是一排黑色的汽车。汽车清一色是老式的、烧油的那种老爷车,车身也锈迹斑驳,仿佛从亚史前的时空一路开到这里一般。

  继续行驶了半个钟头,陈旧不堪的老爷车越来越多,他们有的朝北,有的朝南,方向不一,但也并不紊乱。成易很快反应过来——白沙漠里的整齐线印,正是那些老爷车驾驶过后留下的轮胎印。

  在那些来回穿梭的汽车当中,蓦然出现一座灰白相间的屋子。屋子不大,整体呈方方正正的造型,望不见门窗,远远看去,就像为了建造某种超大型堤坝而专门浇铸的方砖。

  如此方正的灰白房子绝不止一座,因为成易很快看到了第二座、第三座……截至哈雷机车队在一群依山而建的住宅群前停下时,成易留意到共有九间一模一样的方正房子。

  “九间房子。”成易看着那座白沙漠当中离自己最近的方正房子,喃喃地自语。

  车队所抵达的目的地,实际是一座高耸巍峨的大山,山拔地而起,看起来完全截断了白沙漠的去路一般。构成山体的,主要是巨大的红色岩石,人们在岩石上建造房屋用以生存。看到车队带来了两名陌生的基改人,居民们不断聚在岩石高处瞧热闹,大部分是怀里抱着孩子的妇女,所有人的脖子上都有悬空的斑点,五颜六色。

  领头的络腮胡什么话也没说,将车子停好后径直朝东边走去。刀疤男和绿衣女连同其他身形彪悍的壮汉鱼贯而行,成易和寿带依旧被挟在队伍中间。

  莫约走了二十分钟,北边的大山突然断开了一个豁口,植被一下子茂盛起来。在豁口当间,兀自立着一座高耸入云的黑色建筑。

  黑色建筑是如此巨大,也颇为别致——乍一眼看去,它像是一扇拔地倚天的碑楼,或是某种供人膜拜的雕塑,但只要再仔细辨别,就会发现那根本就是一座规模宏伟的机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