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进行“混沌式睡眠”的第五天,我终于有所收获。
话说起来,这梦境真有些诡异。我清楚地知道自己躺在酒店房间的床上,正如我事实上就那么躺着的一样。我看到昏暗当中依稀可见的天花板,看到墙上印着鱼纹的墙纸,看到床头墙面挂着的水墨画,上面无一例外地画着千岛湖绮丽的风景。
我听到有东西在门边发出细细簌簌的动静,还有动物能发出的特有的呼噜声。我扭头去看,门口有一只肥胖的、黄白相间的狸猫,正在拼了命的挠门。那只猫看起来非常着急,想着法子要出门去。我实在不知道那只猫那么急着出门,到底是为了什么。
或许是察觉到我醒了,那只猫竟然还直愣愣地盯着我,反倒弄得我不自在起来。
我现在才反映过来,那只猫不应该出现在我的房间里,抑或说,我该对之产生疑惑的,应该是它到底怎么钻进来的。
我坐了起来,打开床头柜上的台灯。台灯下放着一瓶酒,还有现成的杯子。
我打开那瓶酒,端起杯子倒来喝。
那只猫突然做出了一系列十分可笑的事情。它不再着急地挠门,而是大模大样地站起了身子——没错,像个人那样直立起了身子,来到一旁的沙发上拾起一对靴子,然后堂而皇之地给自己穿了起来,最后甚至还戴上了帽子。我都他妈的不知道那沙发上什么时候放着靴子和帽子的。
穿完之后,那只猫大摇大摆地坐上沙发,像个人模样地看着我。
我忍不住嘿嘿地笑出了声。
“好,这下子我知道自己在做梦了。”我说。
猫一直一本正经地盯着我。看着它那严肃的表情,我愈发忍俊不禁。
“嘿!”我说,“你不会说话吗?得了吧,你都会穿靴子、戴帽子,总该会说些什么。”
猫依旧看着我,最后咳了两声,权当清嗓子。
“我说,你得知道,对着一只猫笑,是一件非常不礼貌的事儿。”
“什么?”我听后,笑得更大声了。
“猫是不会笑的,我们没有笑肌,你得知道这点,并且多少应该表现出些尊重。”
“哈哈哈……”我他妈的根本没忍住,放声大笑起来。
猫看起来很生气,抑或说是它看起来很生气。它抬起那只毛茸茸的爪子,朝窗子边方向指了指。我顺着它的爪子望去,看到床尾不知何时坐了一个人。那人转过头来,是脸上肿成气球的南宫山鳡。
这下子,我止住了笑。
“很抱歉,”我对猫说,“我并不想笑,但似乎在梦里并不怎么能好控制自己。”
“不碍事。”猫说。
我又转向那边床尾的南宫。他的出现,让房间里的味道突然变得难闻起来。
“你死了。”我说。
他点点头。
“现在是你的鬼魂吗?”
他又点头。
“他们说你死于花粉过敏。”
他摇摇头。
“是被月鳢乌鳢给杀死的?”
他点头。
“你能帮我吗?”我问,“帮我找到笙承君,找到JUNNY,夏鲌说我在梦里能那么要求来着。”
他没有理我。他只是慢腾腾地站起身来,动作僵硬而缓慢地走向门口,打开门走了出去。那动作,像是刚从地里爬上来的干尸。
“你知道夏鲌可没那么说。”猫朝我讲。
“我以为他就是那个意思。”
猫从鼻子里嗤出一口气,抬起爪子扶了扶帽子。
我喝着手里的酒,而后突然想起来它是不是也该喝点。我问它想不想来点酒,它说不要。
“那瓶酒是你的。”它说。
被它这么一提醒,我看看手头在喝的,正是月鳢和乌鳢给我的Chivas。
“还真是,”我说,“我说,你是那只出现在美琳梦里的猫吧?那只没让她当上妈妈的猫?”
“诚然……”它说,“不,怀孕的事而不是我干的,她和笙承君原本就要不上孩子。”
“哈!所以说,最终还是遇上了,尽管我可没想到会梦到你……我说,似乎回过头好好算算,你才是所有事情的始作俑者啊。”
“为何那么说?”它歪了歪脖子,也许多少对我的话怀有介意。它说了猫没有笑肌,或者说脸上没有能做出任何表情的肌肉亦未可知,于是我总是看不出它的情绪。
“你看,你在美琳梦里出现,导致了美琳的失踪,美琳失踪导致了笙承君的消失,为了寻找笙承君,我的生活从此出现天翻地覆的变化,无法和妻儿相见……你看看你,真是个邪恶的家伙。”
“嘿,嘿,”它在沙发上直起了身子,“我得提醒你一句,千万不要以为在自己的梦中,你就能胡作非为、血口喷人。事实上,我和美琳的失踪简直没有一毛钱关系!”
我喝了一口酒,听它解释。
“我确实说过类似为了她好的话,但一切都是她自愿的,我可没逼着谁去做什么事。”
我讪笑了一声。
“你又他妈的在笑什么?”
我没回答,而是反问它:“那到底是什么事?”
“什么?”
“你刚才说,一切都是她自愿的,她到底做了什么事?”
“离开笙承君,希望从‘域’当中攫取一些有用的东西回来……不过话说回来,说她是自愿的倒也似乎委屈了她,准确地说,应该是她听从了父亲的指令,离开了丈夫,去完成一件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喂!喂!”我打断了它,“你他妈的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完全听不懂?什么‘域’?什么指令?什么任务?”
猫止住了嘴,它用猫在夜里特有的眼神看我。我是说,它的瞳孔又圆又大,从我的角度看去,它的眼睛根本没有眼白,完全被那黑黢黢的瞳孔占据着。
“我似乎又说多了。”猫这样说着,从沙发上跳了下来。“这些事不该和你说。”
“怕什么?”我说,“这是我的梦,这里我说了算,你根本无需担心什么。”
“你的梦?”它又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还真那么觉得?嗯?你有什么权利那么说?你凭什么认为我会自降身份出现在这里?如果只是你那低级得让人可怜的梦?”
说话间,它完全不理会我的感受,大摇大摆地朝门口走去。
它试图去够门把,但总是够不着。它毕竟只是一只猫。
“这狗娘养的破门!”它咒骂着,“我就说了不该来这里……”
我看着它的样子觉得好笑。我放下了杯子,上前抓住门把。
“你看,我们做个交易如何?我帮你打开门,你尽可以自由自在地离去,但在此之前,请你为我解释一下刚才你所说的话,好吗?”
我尽可能礼貌地和它说出这些话,我是说,它可是只猫啊,我和它讲话这档子事就已经显得足够可笑的了。
而猫的反应可让我丝毫笑不出声来。它一点点地蜷缩,然后突然大叫着朝我脸上扑来。我可万没想到它会那么疯狂,一下子被它扑到在地。它整个身子蒙在我脸上,伸出爪子在我脸上拼了命地又挠又抓、又拍又打……
“嘿!嘿!醒醒!你快醒醒!”
我被接连好几记巴掌拍得醒了过来。睁眼一看,是遥在用手拍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