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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韩琦,中秋

想当年我也曾撒娇使性,到今朝那怕我不信前尘。

  开封府衙门里,韩琦看着送来的旨意,站在床边看着偌大的开封城,陷入了沉默。

  自从他识人不明用了任福以后,命运似乎跟他开了个巨大的玩笑,大败,贬官,闲置,想他当年也是一方面的边帅,却不想如今只能在开封府推官的位置上发霉。

  转身又拿起了那封旨意,韩琦想起了富弼,想起了那个当年和他一起并肩作战的青年人,没想到这人呐,就是几年光景,就变得如此无能,小小的蜀中都摆不平,还有张方平也是领过军的人,几年知府竟然没有发现蜀中的异动,可笑。

  他紧紧的攥住这张圣旨,像是攥住自己的命运一般,他知道贾朝昌的意思,也知道官家的意思,这朝廷里好人多,心肠都软,只有他韩琦愿意做坏人,愿意去杀人。

  这也是他会成为川峡四路安抚使的原因,总览四路军政,朝廷的意思不光是那几个小小的蛮族,更是要他将川峡四路浮动的人心按下去,这一去就是腥风血雨,就是再无回头路,可是他毫无选择,这是他重新回到权利中心的唯一道路。

  “焦平啊,收拾收拾行李吧,我们去蜀地,那里需要我们。”韩琦拿起了墙上一把普通的朴刀,这是当年焦用的武器,他因为受人挑拨斩了焦用,还把狄青的脸面踩到了泥土里。

  后来自己慢慢成熟,才知道了真相,去了狄青府里,把焦用的兄弟带在了身边做亲随,这把刀也是狄青送给自己的,希望自己能牢记不要骄横。

  “呵,东华门外以状元唱出者乃好儿,此岂得为好儿耶,好儿?这大宋哪来的好儿,都是吃人的豺狼!莫要让我回到那个位置,不然,各位老朋友,我们的账还是要算一算的。”韩琦望着皇宫轻轻呢喃道。

  贾朝昌的府里,此时有几个人在偏厅喝着茶,听着捣茶的声音神色各异。

  “子明兄,此次蜀中的事让韩琦去了,要查到什么程度啊”陈鹤年闭着眼睛在茶韵中问道。

  “我们希望不要碰触福建和山西,这是我们的底线。”吕寿比陈鹤年直白一些,说出了自己的筹码。

  “只要不碰我们的底盘,蜀中的事很简单,保证不会让朝廷为难。”另一人没有漏出面容,不过此时能坐在这里的也不会是常人。

  “各位,放心,我自会处置,只是能否让你们手底下的人稍微收敛一些。”贾朝昌瞥了一眼几人喝着茶。

  三人没说话,拂了下袖子就出门去了,显然是对贾朝昌的意思毫无兴趣,宁愿硬抗也不愿意和他做交易。

  贾朝昌把玩着手里的珠串,对这些人的离去根本就不在意,作为宰相,他要做的是调理阴阳,可是如果有人不愿意合作那也需要雷霆手段,陈尧佐啊陈尧佐,一生清名怕是要毁了,吕夷简虽然几朝老人,不过也该去了,这几家下一代的继承人都是鼠目寸光的东西。

  自从蜀中的家具大量涌入东京,他就知道这个时代要开始变革了,起码底层的加工方式产生了巨大改变,不然不可能会半年时间凭空变出这么多家具,这些人真是愚蠢,金山就放在他们脚底下,非要吃那些泥腿子的骨血,愚不可及。

  他贾朝昌从来就不是哪一派的,庆历新政那些人他搞得,保守派这些蠢货他就搞不得?

  他要的从来都不是财富,而是权力,若是这些人识相,给他们留些饭食又如何,没想到他们竟然放弃这笔政治交易,他放韩琦出去一是要整治蜀中,也是逼京中这些人做出选择,要么支持他,要么反对他。

  看来敌我已经分明了,没想到王元和倒是个有趣的人,难怪能教出沈元那种鬼精灵,这串珠子,尽是上好的沉香木,提神醒脑极是好用,还托欧阳修送到他手里,这就是摆明了新政派的一部分愿意支持他。

  他作为想长久掌权的人,自然要投桃报李,虽然这回不能牵连到这几家,可是让他们损失些钱财却是轻而易举,想必韩琦那边也有人交代过了,新政派对保守派的仇恨可不是这两年就能化解的,他要做的,就是大开绿灯,给予韩琦支持。

  皇宫里,陈庆跟赵祯说着京里的动静。

  “呵,王元和这知县当得,当年看他在三司行走怎么也没看出来他还会这手啊。”

  “是,官家,这人呐到下面走一趟回来可油滑多了。”陈庆也是笑着说道。

  “你去给贾朝昌带句话,可以查封产业,不得牵连亲属,就这样吧,当年的陈师父和吕相公也老了,没必要逼得太过,钱掏出来就行。”

  赵祯对陈庆说道,他虽然想趁机整理一下朝臣,可是那些老人的亲族他不想动,也动不得,都是当初扶他上位的人,体面还是要给的。

  “官家仁慈,可是那些跟着谋逆的人呢?”陈庆问道,他最新得到的消息,有些人参与到了给江卿世家买卖粮食的事情里,这些人大多是各家的掌柜和家奴。

  “嗯……,帮他们体面吧,不要以谋逆的名义。”赵祯头疼的说道,他想给朝臣体面,可有些人不像体面,就只能他帮他们体面了,至少不至于落个逆贼的名声非要去午门外走一遭。

  “是,我这就去办。”陈庆躬身退出去了,他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山贼啊,大病啊,人生处处是意外。

  千里之外的朝政影响不到沈家迎接主母的喜悦,沈元在迎接自己母亲的时候根本就没有考虑成本,几乎是把能拿出来的资金都取出来了。

  车队长的根本看不到边,精壮的护卫,糖果自进城开始就在抛洒,都是小拇指大一块,从进城一直撒到甘府门口,锣鼓喧门,旗旌昭昭。

  正逢中秋佳节,黄昏正当迎亲时,泸州城的民众也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场面,都跟在后面凑热闹,极为热闹,沈家的花灯极为精巧,都是各种吉祥的小动物小人儿,煞是好看。

  沈元早就联络了泸州的商业伙伴,此时几百孩童在门外轻轻地唱着。

  “四时秋独好,今夕更何如,明月银河渡,灯花绣阁舒;

  蓝田种璧夜,京兆画眉初,人鉴辉双玉,相将挽鹿车。”

  沈建勋一身新郎官的打扮,上前大声说道。

  “沈氏良家子建勋往日荒唐致使甘府受屈,今日特挟子沈元前来致歉,以千金迎其母归家,望请通报。”

  甘文庆在后面戳戳沈元“这是你的主意吧,你爹虽然有几分急智,若无人劝告,决做不出这等行径”

  沈元发现被拆穿了,也只好讪讪的笑笑,他都不知道花了多少功夫,才能让沈建勋出来说这一番话,当年不堪受辱就带人私奔结果被抓回来了,如今要光明正大的把娘亲迎回来,必然要让人家把气出了,送钱虽然管用,可也不如让甘家看到沈建勋低头管用。

  甘文庆眯着眼睛诡异的笑着说“你就算再精明,今日也逃不过去这一劫,准备好,一会为你爹解围。”

  果不其然,甘府三门大开,甘尚义穿着送亲时的衣服走出来,只是后面跟着几位须发皆白的老人,还有人奉着纸和笔在两旁侍应。

  “我甘府倒也不是小气的人,不过迎亲迎亲,催妆诗总是少不得,我甘家诗书传家,你若是今日作不出几首好诗词,这个女婿我还不一定认。”

  甘尚义做足了姿态,他大开三门恭迎沈建勋是真,不过甘家当年受了委屈,可不是金银就能敷衍过去的,没有几分本事,他就算认了,这些家老也不一定愿意。

  沈建勋以为是平常的考验,还没等沈元上去拉住,就背诵了几首上等的催妆诗,这哪里能让甘府满意。

  “哼,不学无术,你要是只有这点本事还是回去吧,催妆诗也要抄别人现成的,还想娶我甘家的女子?这十几年怕是白活了吧!”

  一位族老用力的敲了一下拐杖愤怒地说道,他们作为族老,当年其实并不反对这桩婚事,只是当年这小子仗着有几滴墨水,目中无人不说,还拐了甘家女子私奔,甚是可恶。

  他们想成人之美都做不到,只能将人捉回来,不仅背了一身恶名,还让自己孙女辈守了十几年活寡,若是当年沈建勋有这般诚恳,作为过来人怎么会为难他。

  作为甘家上一代家主,甘伯礼领头站出来为难沈建勋。

  “对,要是只有这点本事还是回去吧,我甘府要的是满腹经纶的好男儿,不是你这等虚张声势的伪君子。”甘伯清也站出来嘲讽,沈建勋当年可是在泸州嘲讽他胸无半点墨,头顶满虚名,甚是可恶。

  沈建勋看着这一幕也没办法,当年年少轻狂欠下的债都是要还的,正苦苦思索着好词句,沈元就站出来了。

  “各位长辈,不知可否让小子代父作诗?也算是我尽了一片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