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聪明
机关算尽太聪明，反算了卿卿性命。家富人宁，终有个家亡人散各奔腾。
忽喇喇似大厦倾，昏惨惨似灯将尽。呀！一场欢喜忽悲辛。叹人世，终难定！红楼说的是人间富贵，也讲的是世情不定，
县衙牢房里，沈元和王知县好整以暇的坐在椅子上看着挂在墙上的刁光斗，县尊忽然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
“刁兄，你我相识可有七八年了吧，你也了解我，说说吧，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免得受那皮肉之苦。”王元和似是惋惜的说着，还端了碗酒递到刁光斗嘴边。
“王元和，本官无罪，我无罪，我什么都不认，那些信都是伪造的，盔甲都是你找人藏得，我死也不认”
刁光斗愤怒的扭动着身子咆哮，死死地盯着王知县，心里知道今日若是认了罪怕是走不出这间牢房，只要咬死不认罪，对，咬死了不认罪，出去了靠暗地里的钱财必然能谋一条生路。
“你这就没意思了，刁兄，你觉得认与不认此时还有什么不同，你手下那些不成器的地主平日里干的那些勾当，哪个不是宋刑统里明摆着的流放杀头罪过，囤聚奇货，抬高粮价，甚至霸占土地逼人卖儿鬻女？你觉得你跑的掉？”
王元和智珠在握的跟刁县丞说着自己手里的消息，虽然此时可以弄死刁光斗，但是还是谨慎些好，这厮认了罪，就是铁打的案子，没人翻得过来。
“呵，这些事我刁府可没有参与，你去看看我刁府不过五十亩田，都是祖上传下来的。”
“那些蠢货我早就劝说过，如今事发了按照我大宋的惯例无非是丢官去职的罪过罢了，你休想诳我，论宋刑统我可是比你熟稔”刁光斗得意的说着。
“哦？你可知那日刁全运为何能走掉？刁光斗啊刁光斗，你聪明了一辈子却生了个蠢儿子，刁全运那蠢货以为失了你的庇护他还能号令你手下的乡绅，逃出去便找了他们。”
“乡绅为了自保会如何做你该清楚吧，如今刁全运被石员外捆的结结实实就在门外，你那些私密的书信全被他供出来了，我如今不需要你招供，凭那些书信我就能弄死你。”王元和招了招手让人将书信拿了过来，一封一封的读着。
“王元和，你既然有如此手段，为何还非要我招供？你可知大丈夫可杀不可辱？”
刁光斗此时却是失去了全身的气力，深知儿子招了这么多，他必然没有活路，而且他就这一根独苗，儿子死了自己还活个什么劲儿，只是好奇这王元和不是话多的人，为何如此羞辱自己。
“本官就直说了，我要元山盗的信息，你知道的所有信息，他们的行动计划，何时进攻？从哪里进攻？”
“别说你不知道，我初到昭化县时当时放过你就是因为元山盗，你几乎可以算得上元山的创始人之一，若是你说了，我保你儿子不死，只是流放”
王元和认真的说着，若不是当年这厮联络了元山盗还有吴主事的胁迫，他早就除了这厮。
随即刁光斗为了儿子能活下去，也不多说，细密的交代了元山上的情况，这元山盗本是他碰巧拉了一批溃兵用来制衡王元和的。
谁知道这段大头极是果决，趁着陕西三路旱灾的时机收拢了大批灾民和逃户山民，瞬间做大，刁光斗本来靠着底下乡绅手里的家奴制衡段大头。
如今段大头的势力在元山上早不是他那几个家兵能控住的了，他刁光斗便被反噬成了段大头在昭化城里的眼线，将城里种种布置大都说了出去，约定好四月一号攻进昭化县城谋求招安。
“招安？招安！你们想得美，你们若是攻进昭化县城，我王元和便是无能之辈，是昏官，是庸官，我和这昭化县城是一体存亡。”
王元和用力的踹着刁光斗，气愤极了，他以为这元山盗只是刁光斗自导自演的一场大戏，他总有办法控制。
没想到这蠢货却是养了一条狗，还被狗控制了，可恨，他竟这么多年投鼠忌器不敢动手，真是该死，如今立时就是滔天大祸，六神无主的坐在地上。
“老师，如今已然这般了，还能如何，尽量想办法守城吧。”沈元在一边好生劝着，心里一阵无语。
虽说早知道宋朝的文人大都缺少面对兵祸的经验，可是第一次看到还是有些无奈，这可是他的老师啊，前几日在他心里能掐会算的形象瞬间崩塌了，不过也还好，没说出弃城而逃的话。
“守愚啊，要不我们弃城而去吧？大丈夫不立危墙之下”王元和看了看四周，偷偷地跟沈元说道。
“老师啊，且不说如今元山盗必是在城外布下了重重罗网，就算真的逃出去了，朝廷怪罪下来还是抄家灭门的罪过，战时弃城而逃可是要行军法的。”
沈元瞬时无奈了，这王元和在人心算计上真是上等的材料，只是如今这般模样却是令人头疼，有这么害怕吗？
“对对对，不能跑，那为师如今只好出去与贼子拼命，好留下一番佳话为你和你师娘和我儿留下一番遗产了，守愚记得好好照顾你师娘和你小师弟”王元和说罢就想去找刀，极是疯狂。
“拼什么啊，老师您是项王吗？如今还没到这般田地，段大头的人马我细数了一下，差不多三千人，有两千人都是难民和逃户，是可以争取的，只有一千人是杀了人的悍匪和他那些西军的兄弟组成的，我们要对付的就那一千人。”
沈元赶忙拉住王元和，死死地按住他，免得他拿了刀剑伤了自己，同时一边说着自己的想法。
半晌过去，王元和总算从恐惧中缓过来了，沈元这才说了自己的办法。
原来上月开粥棚的时候，他总发现灾民数量不对，沈莹按照沈元写的策划一一落实，首先做的就是统计人数，可每日总有那么百十来人是生面孔，沈元上去询问，那些人总说是新来的，本想赶出去却被沈莹拦下了，说是多救一个人多攒一份福气，就由他们去了。
等到沈元的粥棚停了，作坊开起来，才有几个人偷偷摸摸的找到沈莹说他们是山上的逃户和灾民，想在沈元的工坊做工混口饭吃，沈莹一想就知道这些多半是元山上的人有些迟疑。
却不料那几个铁打的汉子当场就给她跪下了，弄的她极为为难便去找了哥哥沈元，沈元却发现这是一条好路子，就亲自去问了那几人有多少人愿意下山，若是他们能拉来大批人马下山，便让他们做这些人的工头，由他们负责。
半月过去，山上传来信，说是有一千多人都愿意下山，只是怕这是官府设下的陷阱，要沈元上山去一个个登记户头才行，上山沈元倒是不怕，就是怕这上千人下山如何谋生，作坊是塞不下这么多人的，而且缺少粮食。
“老师，事情就是这样，若是你愿意担风险开仓放粮，且分些地出来，便是有一千多良民下山，我上山去走一趟就是了”沈元恳求的看向王知县。
“守愚，你都这么说了，为师还能怎么办，开仓，地就从那些刁县丞手下的员外手里取。”
“一人五百亩，怕是也有几千亩地，要是不愿意，就判个勾结匪盗谋财害命的罪名让他们去死，一群蛆虫。只是你上山之事万万不可，万一这是那些人的奸计，你岂不是成了人质。”
王元和一边欣喜的发现可以削弱段大头的力量，一边又是担心沈元的安危。
“老师，我这一条命不值钱，若是我去了山上被当做人质我便会想办法自尽，绝不会让老师为难，可若是成功了，这就是救活了一千多人，说不得就救了昭化县城，我去意已定。”
沈元一边说着混账话，一边想着能救一些人是一些人吧，至于他会死？说一个人上山就一个人上山？他肯定是会带了沈柱等数十护卫上山，若是不敌还会放燃烧瓶，作坊里的酒精可是好东西，一点就着，怎么说也能逃出一条生路来。
“守愚啊，既然你这般坚定，便去吧，不必担心家里人，若是你出了事故，我在昭化县一日，沈家便有一日的富贵，莹儿就是我的亲女儿”
王元和感动的说着，对这个徒儿他也是真喜欢，本是看他聪明怕他走了歪路便收下了他，只是今日看来此子有一颗赤子之心啊。
话说沈柱这边带着五十个沈家族人在坝子上训话，沈家本就是耕读传家的好人家，虽说前些年家境不好，族人都面黄肌瘦的。
可自从沈元发家组建护院到今天，这些族人日日操练，三餐都是上好的饭食，顿顿见肉，半年过去，个个五大三粗，膀大腰圆的，更不用说这里面大多都是见过血的好手，护送沈家财货过元山的时候，哪次不是要厮杀一番。
“沈哥儿要上山招募灾民逃户下山，我们这回要去护卫，独子留下保护莹娘子，其他人做好准备”沈柱叫出几个家里是独苗的汉子，便招呼了众人去领兵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