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谭嘉。
他走了一段路后,觉得在这黑灯瞎火的夜里,把她一人留在山道上,有失男人的风度,所以,他又走回来了。
哪知却无心听到她与别人的一番通话,她说他本质不坏,只是被家庭宠坏的孩子。
说得难听点,谭嘉现在就是一坨屎,臭不可闻,史蕊馨为他跳崖自杀,他的人设就已经坍塌。
在人人唾骂的今日,还有人能说他不坏,让他有了一丝动容。
自从史蕊馨跳崖,他所经历的,所遭遇的—-
不说外界对他的评论,单他自己,也无法过自己这一关。
而蔡玲玲的话,多少平复了一下他心中的愧疚与痛苦,他不是要为自己的罪行开脱,他只是在令他窒息的重压下,得以片刻的解放而已。
而让他得以片刻解放的,就是蔡玲玲的话。
史蕊馨的死亡,他无需承担法律责任,但良知的律法,他逃不过。
“你认为自暴自弃能解决什么问题?”玲玲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这样问他。
她笃定,他如今如此落魄的境况,是因为他自暴自弃所致,“她的死亡,令你觉得窒息的无法呼吸?大众的舆论,对你谩骂、指责,你受不了,更受不了良心的谴责?”
她说得是事实。谭嘉声调痛苦、懊悔,“是。我对她犯了罪!”
他不是自暴自弃,他只是无法过良知这一关。
看着他痛苦,玲玲觉得他起码是有为人的良知的,还不算禽兽,“如果她没有以死相逼,再让你选择一次,你愿意娶她吗?”
“不愿。”谭嘉没有犹豫地回答。会与史蕊馨在一起,是他滥情,与感情无关。
这一点,他很清楚。
“所以,你没错,你只是遵从内心的意愿,不愿娶一个不爱的女人罢了。”
“可她跳崖了,因我而死。”
“所以,你错了,你对待感情,对待女人,无所谓的态度,害了她。”
“所以,我总归还是有错的。”
玲玲不忍再苛责这个已经自责甚重的男人,“有些错可以弥补,有些错无法弥补,你确实有错,如果你不打算以命相抵来还情债,那还是振作的好。”
“毕竟你的自暴自弃,换不回她的生命,何不把这种愧疚深埋心底?人活着,总有要尽的义务与责任,总有想要得到的东西。弥补不了的,无需强求,可以尽力的,何不尽力而为?”
玲玲相劝,也算劝得推心置腹。
谭嘉看着她,眼神有些深,“你为什么要开解我?”
玲玲一笑,避开他的注视,受不得他的目光凝视,避重就轻,“因为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明知他的感情,但她无法回应。
谭嘉当然看出她在逃避。
她劝他振作,说人活着总有想得到的东西,他看着她,其实,他最想得到的,正是她。
如果把她看作必得,人生好像就有了目标。
但她现在抗拒他!
谭嘉思量,她与陈霁月,大概并非一对感情融洽的情侣。
当然,他这也不是胡乱猜测,而是从她的话语中扑捉到的,就在她感叹爱情不过就是一场场无奈的妥协的时候。
她与陈霁月的爱情,也是一场无奈的妥协吗?
虽然他心中在思量,但他没有问,因为他问了,她也不会回答。
“刚才是,与朋友通电话?”一句话,他中间断了一下。因为他们谈论的话题中,有他,而且因他而起了争执。
“是。”玲玲回答。
既然他听到了,她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我未婚夫陈霁月要来。”
“这?需要我回避吗?”谭嘉问。事实上,他觉得意外,但一想,未婚夫来找未婚妻,也是理所当然。
虽然只有过一次谋面,但陈霁月对他观感并不好,如果他知道他与他未婚妻在山中生活了一个多月,心中肯定吃味。
况且,他谭嘉还是一头对他未婚妻虎视眈眈的狼。
纵横情场的色狼!
以谭嘉以前花心的品行,不光陈霁月,搁在任何男人,大概都会胡思乱想。
“不必。他已经知道了。”玲玲答,“既然他知道了,就无需回避,你回避了反而显得我们心虚。”
“你确定?”谭嘉再次跟她确认,他虽然对她心存奢望,但还不愿给他惹麻烦。
“确定。你的伤还没大好,还需要静养一段时间。”此刻,玲玲已经把萧云阳的叮嘱忘到九霄云外。
“谢谢。”
二人沿着山间碎石小道,向村尾走去。
山中宁静而安逸,两人并肩而行。
“好像要下雨了。”玲玲道。
“嗯。”谭嘉嗯了一声,他早上就感到腿上伤处传来的酸痛。
这半年来,遇到阴天下雨,伤处总是酸痛。痛得不致命,却折磨人,痛得让你无可奈何,痛得让你没脾气。
“你的腿伤酸痛吗?”玲玲问。她很担心,又有些内疚,如果她不任性地策马狂奔,他就不会因为救她摔断腿,当然也不会有今日的痛苦。
“不痛。”谭嘉回答。看出她还是有几分自责的。
原来她也不是全然冷漠、无心的。
记得他当时为救她受伤入院,她可是就当时在场,事后可一次都没去医院探望过,他还为此心灰意冷,认定她是冷漠无情的女人,在追逐与放弃之间挣扎过。
而现在她的表现,终于让他有了一点安慰。
“怎么可能?”玲玲根本不信,“夏伯叮嘱我说你的伤遇到天气不好就会酸痛,让我坚持熬药—-”
“真的不痛,”谭嘉打断她的话,他故作轻松,“不信你看。”
他伤腿独立,原地轻松弹跳了几下,跳完问她,“你看,不是好好的。”他不想让她自责过甚,救她,他心甘情愿。
玲玲知道他是不想让她自责,看他弹跳的轻松自如,说不定正忍受着伤处的疼痛,原来情场浪子也有如此体贴人的一面?
她故意瞪他一眼,“痛只有你自己知道,我怎么看得出来?”
“就因为你看不出来我才要证明给你看嘛。”谭嘉弯了嘴角。
此刻,他心情不错,如果没有人将要来打扰这份宁静安然,也许他心情会更好。
可她终归是别人的未婚妻,那个是他未婚夫的男人,也许此刻,正披星戴月的赶来。
谭嘉心头终还是有点沉重的,无疑,他喜欢这个女人,无疑,她不会给他机会。
而史蕊馨的死亡,给他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压力,这种压力犹如一套看不到的枷锁,这枷锁扣在他的脖子上,虽然看不到,却勒得他将要窒息了。
男人,不能滥情啊!
说不定哪天哪个女人就会拿命来教训你,让你痛苦、懊悔、痛不欲生。
可惜,他醒悟的太晚了,遗憾已经造成,那人已经命归黄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