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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交代完毕,千问一人来到后宫门前。门前的侍卫自然认得她,赶忙有人快速跑去了珍明殿报讯,另有一些人急忙陪着她慢慢朝着申后那边走去。

  第二次来到后宫,发现三年之间竟然有了不少的变化。首先之前的阴森宫墙都重新进行了浆染,换成了翠红之色。沿着宫墙种植了一排排的柳树,将宫墙掩映在葱翠之中,景色变得和谐了不少。

  原本的青石子路也消失不见,替而代之的是整齐的青石板路,每一块青石板上都被工匠精心雕刻了龙篆凤环的纹理,一路延伸到各处。期间各处点缀了不少的花园,假山和池塘在宫宇之间濡染着淡雅的气质,整个后宫在原本的结构基础上进行了大胆的改革,不但愈发变得美观大气,而且没有了之前的阴森暗淡,让人有种神清气爽的感觉。

  “小公主,是不是觉得变化了很多?”侍卫剑千问东张西望,顿时笑着问道。

  “是谁进行的更改?感觉的确不错,起码是个有心人,也懂得人与自然的和谐共处的道理。”千问淡淡评价。

  “呵呵,是宜臼太子做的。他说此处乃是他母亲所居之处,不能老是很气森森,要随母亲的心意来建设。这话得到了天子的认可,便由他去做,没想到竟真的让人有种彻底改换了面貌的惊喜,天子看过之后也极为欣赏,还赐了太子宝玉数颗,以做奖励。”

  千问略有些儿意外,淡淡道:“是他……”忍不住想起了左臂的伤疤,似乎还在那咄咄逼人的目光下有种隐隐的疼痛。

  抛开宜臼的噩梦,千问立刻转到了别的话题上:“姑姑现在怎样?”

  侍卫有些迟疑,讷讷道:“小公主,这问题可为难小的了。我能够进入的只有后宫的外围部分,里面的情况还要您自己进去亲自瞧一瞧。”

  “好吧,你就送到这里吧。我自己随便走走。”千问将侍卫遣回去,一个人在宫里溜达。

  很明显,宫里的阁子又多了,比起三年前,起码多了十座不止。也就是说,天子每年都要册封最少三名妃子。

  轻轻叹息一口气,千问摇了摇头,她不知道该怎么去评价此事。照理说天下人天下一切都是天子的,纳妃也是寻常事。但她莫名其妙地就是觉得不舒服,不知道是什么心态作祟,总觉得若是真心爱了一人,那便整个心里都是那人,再也容不下第二个。不管怎样,她都觉得姑姑这样的情形,即便是成为了母仪天下的帝后娘娘,也只能跟越来越多的女子共享同一个丈夫,这样的生活……她千问接受不了。

  路过一座新建不久的阁子,透过窗子可以看到一位宫装的妙龄女子正在当窗整理云鬓,有侍女在背后为她梳理长发。女子轻快哼着曲子,一看就是刚刚得了圣隆,初试云雨之后的新人。

  而相隔不到三十米外的旧阁子,恰好就是当初年妃慕贤居。原先的阁子如今变得有些冷清,看起来成了不少侍女们居住的场所。但是当初年妃的主室无人敢住,只住在了旁边的偏房之中,显然没人敢于越礼。

  千问不禁幽幽喟道:“只见新人笑,何知旧人哭。如今一代新人换旧人,年年朝朝帝王家。我千问见到了这样的一幕,又何必贪恋那世间浮名,让自己孤苦半生?”

  话音落下,却听得身后一人冷笑:“你是何人,竟再此妄议后宫之事。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吧?告诉我你是哪个宫里的丫头!”

  千问回过头,发现是个年就跟自己差不多大小的丫头,穿一身翠绿色的侍女装束,头上扎着三彩的珊瑚顶花头饰,一张小脸长得极为清秀标致,但是脸上带着的骄矜之色难以掩饰。

  “你是?”千问迟疑问道。

  “你居然装作不认识我?”那女子哼哼冷笑,仿佛受到了莫大的侮辱,眼神立刻变得凌厉起来,“这个宫里还有人敢说不认识我,我看你真的是有点狂妄了,你是要试一试我的容忍限度吗?”

  千问温和地笑了笑:“今天第一次来宫里,相隔三年,或许有太多人都不认识了,如果有冒犯之处,还请不要见怪。”

  “很久不来?说的好像这里是你的家一样。”少女冷笑,“你怎么不说还是皇后娘娘的亲戚,今天是来找她聊天玩耍的。”

  千问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这位姑娘学过测算之术吗?说得好准,我正是来找身后娘娘……”

  “大胆,果然给我找到你这个招摇撞骗的家伙。这几日宫里到处都在盛传有妖女频频现身的消息,我还道是人假传消息,想不到竟是真的。”少女柳眉倒竖,拿出了一副卫道士的表情,大喝道,“来人啊,给我僵着妖女捉住,送到狱中,本公主要好好审讯。”

  话音刚落,后面跑出来许多身宽力大的麽麽,不由分说将千问按倒,五花大绑地扛起来,嘴里面塞进去破布条,就这样抬了下去。

  那少女眼中露出骄傲的表情,哼道:“任你长得花容月貌倾国倾城,在我宜芝的手里也休想翻出浪花。这后宫有我守护,谁也不要妄想压过我的母亲过去!”

  且说申后娘娘正在珍明殿吃茶,有葳儿急匆匆跑进来,悄悄在她的耳边道:“娘娘,祁年殿那边的那位又在宫里乱来了,方才不知道绑了哪家的女儿,将人家五花大绑堵了嘴送到狱中去了。只怕少不了又是一顿废人的折磨。娘娘,您该管管了,这偌大的后宫,岂不是成了穆妃的天下?”

  申后娘娘微微一笑,将手中茶杯放下:“葳儿,你收为何穆妃之前低调收敛,自从这女儿从外回来之后,却变得张扬而肆无忌惮?”

  “难道是穆妃家里……?”

  “没错,刚刚因为送了天子一件明珠至宝,得到了天子封赏,一时间在前朝有些风头无两。觉得自己父亲的实力压过了申侯,这才开始忍不住惹事。又自作聪明地觉得不能自己出面,而是让自己的女儿出来惹是生非。在她的眼里,一个少女出来做这点事情不会引起太大的乱子,也不会得罪太大的人,打着清理后宫的名号,就连天子也说不出什么。这算是她的最大的心思了吧。”

  “可是那些无辜受到连累的人怎么办?刚刚我看到不过是一个少女的背影喃喃自语了一句,就被那宜芝二话不说绑了起来。”

  申后淡淡道:“受点苦没什么,只要不杀人。我想她还没有那么大的胆子。你最好时常出去走走,万一千问来了碰上那个软硬不吃的宜芝,不要搞出什么事端。”

  “是,奴婢知道了。”

  哗啦啦,牢门打开声音从千问的耳边响起,随后身体被重重的扔在地上。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几个五大三粗的嬷嬷回身走了出去,随后少女走了进来,蹲在千问的身边,用手轻轻抚摸她的脸庞。

  “如果父皇知道了我抓住了宫里面的妖女,他会不会很开心?我不管你是哪里来的,也不管你要去找谁,谁让你长得这么花容月貌,美的让我都嫉妒。你这样的女人,不该出现在后宫之中,你知道吗?这会引起多少男人的注意?不管是谁得到了你,你都会是我母亲的阻碍。所以我不可能让你活着出去,你好好待在这里面,我找个时间,为你选择离开人世的最佳方式。”少女的声音轻柔无比,却带着这个年龄少有的阴狠。

  千问没有做声,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激怒少女,但是一颗心也渐渐沉了下去。想不到在后宫之中随意行走竟然也会遇到这样的事情,这是她始料未及的。

  如今最重要的事情是确认自己在什么地方,有什么办法可以传递出信息,或者让皇后娘娘知道自己来了。

  “你很懂事,知道不顶撞我,有没有挣扎的想跑。这样淡定反而让我觉得你不是个好对付的对手。”少女发出冷笑,“但是我喜欢,这后宫里边很多妃子我没办法下手,妃子们的侍女我也不方便对付,平时只能欺负一下那些无依无靠的下人。你是我抓住的最大的一条鱼,所以我不会审问你的身份,也不管你是不是真的和皇后娘娘有关系,我只想好好的折磨你,不论身体还是内心……”

  “哦,对了。”少女突然意识到什么,将千问口里塞着布条取出来,嬉笑道,“你瞧我这脑袋,忘了你被塞住了。现在好了,你可以大声求救了。”

  千问睁开眼睛,淡然的看了一眼少女,微微叹了口气:“我以前也曾经有过四年的时间离开父母,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也不知道未来究竟会怎样。那时候我很孤独,也很无助。我也曾想过去做一个自暴自弃的人,随着自己的性子做一些放辟邪侈的事情……”

  少女冷笑:“怎么?你觉得我是一个像你说那样的可怜人?你错了。我自小就在锦衣玉食中生活,没受过任何的苦难,你说这些对我没用,我不会有共鸣,也不会可怜你,更不会因此将你放掉。如果你觉得这就是让你可以维持镇定的原因,我劝你放弃吧,还不如担心一会儿害怕一会儿,反而让我觉得你没那么有挑战性。”

  “你应该是某个妃子的孩子,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三年前这宫里每一个妃子我都有过调查,能够拥有这个年龄孩子的妃子,年最应该跟我姑姑差不多。符合条件的有三个:隆妃,穆妃,德妃。”千问脸上反而露出了笑容。

  “隆妃诞下的是个皇子,如今正在齐国;德妃的公主稍大一些,已经嫁入鲁国,早已有了子嗣;剩下的应该就是穆妃和他早早送到穆伯抚养的小公主宜芝了。”

  说罢抬起头,目光炯炯顶着少女:“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宜芝公主?”

  宜芝被千问的分析说得愣了楞,脸上随即浮现残忍的笑,拍手道:“我知道你是谁了,呵呵呵,果然就像传说中那样聪慧,甚至比传说中长得还要美。是不是你——申国大名鼎鼎的千问公主?我真的好兴奋啊,没想到居然钓到了一只大鱼,这一次无论如何,我都要玩个尽情!”

  接连两日,莫离都没有从约定的位置看到暗号,心里面有点不确定的感觉。按理说千问小公主不是这样没有分寸的人,即使没有事情她也会按照约定留下印记。

  连续不见她的消息……难道去珍明殿的半路上也会出现意外?

  莫离有些着慌,却有点束手无策,在后宫门前徘徊半晌,始终找不到进去的机会,尤其是后宫这两年加强了防御,对各宫妃子的安全加强了防备,像之前那样可以随意翻墙而过的情况已经完全不可能出现了。

  莫离着急了很长时间,都没能找出有效的办法。最终跺了跺脚,脑海中想到了一个人。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即使事后小公主对自己颇有怨念,现在也只能这样做。

  莫离很快离开了后宫的大门,找准了方向,拐过数个高大宫墙掩映的街道,穿过了鳞次栉比的亭台楼阁,来到了一个到处是马匹嘶鸣,旌旗猎猎,处处是金光耀目铠甲的营地中来。

  刚刚露面,就被门口守卫的侍卫看到。大声喝道:“来者是谁?军营重地不得擅闯,还不快快离去!”

  莫离昂然答道:“申侯麾下侍卫长莫离求见太子宜臼。烦请入内禀报,说我有要事相告。”

  “是你?”两侍卫认出了莫离,立刻冷笑一声,“三年前就是你阻拦太子殿下,我记得没错。从那之后太子殿下性情大变,此事全归你所赐!你今日居然还敢来此?”

  莫离抱拳,亢声道:“若非事情到了紧急时刻,我也不会前来劳烦太子殿下。请转告他,千问公主现在危在旦夕,求他赶忙去救!”

  “嘿嘿,你家公主有危难,当然是你这个侍卫去解救,来求我们做甚?你不是很厉害,连太子的卫队都敢拦?不管谁想要威胁你家公主,何不杀进去将人砍了,也能显得你申国武士的威风。”侍卫立刻冷嘲热讽,根本没有进去通报的意思。

  “也罢,是我看错了太子对千问的心意,算我没来,告辞!”莫离愤怒的挥了挥衣袖,转身大步离去。一根空空的袖管在萧萧寒风中显得无比落寞。

  直到莫离走到了极远的地方,马上就要拐过巷口的时候,宜臼恰巧领着人巡逻过来,眼神看见远处那道空空衣袖的身影,隐约觉得有点熟悉。

  不由问道:“那是何人?”

  侍卫带着讥笑回道:“太子可记得申国独臂侍卫莫离?当初曾经横眉怒对阻拦过太子的仪驾,如今居然厚着脸跑到我们这里求救,被我几句话骂走了。”

  宜臼脸上稍微变了变,问道:“为何事求救?”

  “说什么他们的小公主千问身陷囹圄危在旦夕,让您前去营救。哼哼,他算什么东西,竟敢指使太子……”

  这侍卫话没说完,宜臼瞬间勃然大怒,蓦地抽出佩刀,寒光一闪,那侍卫话没说完一颗大好的脑袋就飞上了天空。

  “混账!如此大事竟敢自作主张,我要你何用?。”宜臼怒吼声中,指着莫离离去的方向,“把人给我带回来!快快快!”

  侍卫们那见过太子如此愤怒,吓得屁滚尿流,立刻有两人骑上快马迅速追去。下面的人吓得连收尸都不敢,一个个唯唯诺诺跪倒在地上,终于知道了平时貌似对他们可以称兄道弟的太子,毕竟是他们的主人,当你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太子也是可以动辄杀人的主。

  莫离很快被请了回来,宜臼二话不说,凶神恶煞的来到他的面前喝道:“告诉我怎么回事,千问发生了什么?”

  “千问公主被申侯派来暗助申后娘娘,因为是乔装打扮,我们约好了暗号,不管平安与否,每日都会在固定地点留下记号。可自从小公主进入后宫,已经接连两日没有任何信息传出,凭我对小公主性格的了解,她是不可能疏忽到这种程度。除非遇到了她抵抗不了的力量或者陷入了摆脱不了的危局。”

  宜臼瞬间想到了一人,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暗忖到时候千问落到了那个人的手里,只怕真的会吃很多的苦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