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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董倚岚缓步上前,细细端详起来,茫茫群山,大雪皑皑,几队逆着大雪倔强前行的将军,董脑子里一阵懵懂,画中景象……似乎似曾相识。

  董倚岚正在愣神儿之时,屏风外面陡然响起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她吓了一跳,这浪荡公子,不会不管不顾的冲进内室吧。

  当下不敢耽误,忙收拾心绪,快步朝屏风外面而去。

  没想到钟翊竟然在外间,距离屏风几步之遥的地方,规矩的立住脚步,正背对着这边,负手而立,董倚岚撇撇嘴儿,他这次倒是识趣儿。

  听到她的脚步声,钟翊转过脸来,嘴角翘了翘:“姑娘此番可是安心了?”

  董倚岚亦是上前一步,含笑道:“钟公子大胜凯旋了?”

  钟翊闻言也不吃惊,依旧是笑意萦绕,伸手示意董坐下说话:“姑娘真是神机妙算,一猜就中。”

  董倚岚也不客气,侧身坐在身旁的椅子上,看着钟翊的脸:“公子过奖了!只是小女子听闻这宁公子可是睿王妃唯一的亲弟弟,钟公子今日倒是快意恩仇,也不担心他日睿王殿下怪罪。”

  钟翊随后也撩袍坐了下来,竟然示意董倚岚给自己倒茶:“哦?!原来你也认得他?”

  受人之恩,董倚岚虽然生气但还是忍耐下来,给他倒了一杯热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这宁公子,可是京城有名的纨绔恶少,谁人不识。”董倚岚端起热茶,捻起盖子慢条斯理的拨了拨茶叶,也不否认。

  “那倒是?!”钟翊不置可否,“今日若非遇到本公子,你可是祸福难料。这份人情,你又打算如何报答?”

  “公子可真会邀功。”董倚岚闻言一口茶险些喷了出来,“公子忘了,若非公子强将红绸藏于此处,我岂会前来此处,遭遇那等龌龊之辈。更何况,小女子怎么觉得,公子今日是有意想要教训宁公子,拿小女子当个幌子呢。”

  钟翊低眉浅笑,抬眸打量了她几眼:“你还真是会颠倒是非。”

  董倚岚似是忽然想起一事,今日自己的马车摔的似乎有些蹊跷,虽然马儿从旁而过,速度是快了点,但这牧场的马车,毕竟是训练娴熟,也不至于如此容易的,就惊了马,险些酿成大祸。

  这钟翊是在军营之中长大的,想来对马匹相当熟悉,今日他也是当时接触过马匹的人,若是真有问题,也许已经看出端倪。

  见董倚岚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钟翊似是看出她的心思,斜了他一眼:“姑娘似乎有话要说。”

  “公子真是通透。”董倚岚面色有些讪讪,岂料话还未说完,钟翊便不屑一顾的接口道:“不过,姑娘想问的话,我也未必会回答,得看本公子听的高兴不高兴。”

  被当头浇了一瓢凉水,董倚岚喉咙禁不住一下哽住,再看看眼前阴阳怪气的人,心头阵阵便是窝火,先是将人胃口吊起来,然后又再闭口不言,这人真真是可恶。

  不过话已至此,怎么着都得试一次:“我也没有勉强别人的习惯,不过,公子既然如此聪慧,真想不出来,我想问什么……”

  “那倒未必。”钟翊眼睫微闪,身子慵懒的倚在宽大的后背椅上,似笑非笑“本公子素来不喜欢揣测别人的心思,尤其……是女子。”

  又是这种阴阳怪气的语调,董倚岚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了几句,犹豫着是否还有必要继续谈下去。

  若是自己说出来再被他狠狠奚落,自取其辱,还不如自己探明真相得了,反正世间事,哪里有毫无痕迹的道理。

  主意拿定,董倚岚朝窗外扫了几眼,站起身来,果断的下了逐客令:“今日时辰也不早了,公子今日也是辛苦了,还是早些去歇息吧。”

  钟翊坐在原地未动,只眉心微跳了跳,似有所指:“姑娘翻起脸来,还真的够快,既然如此,那本公子就先告辞了,不过,还望姑娘不要后悔才是。”

  言毕站起身来,大摇大摆的跨过了门槛儿,气的董倚岚狠狠的跺了跺脚。

  虽然钟翊的话并没有说透,但她心头还是忍不住的一跳,看来钟翊一定是发现了什么,董倚岚面色不由得变了变,凝眉细想了一下当时的情形,脑子里飞快的梳理着可能对她不利的人,自己身份在京城里面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他人处心积虑至此,实在是不太可能。

  那么跟自己有利害冲突的,只能在府里找了,嫡母,还是徐姨娘那边,似乎都有可能。

  府里头如今的情况,姨娘正受宠,她所出的庶妹虽然身份不高,但这些年来是府邸独女,地位也是炙手可热。

  眼下嫡母高调迎自己回府,无非是为了向徐姨娘表明这府邸里面,可不止她一个庶女,这无疑是给徐姨娘当头一击,也是徐姨娘不希望看到的情形。往后府邸里面,便是两女正宠了,她自然是第一个不希望自己回府之人,在路上使些手段,神不知鬼不觉的除掉自己,清除障碍,自然最好。

  若真是如此,是徐姨娘想要除掉自己,为何不索性在山路之上下手,让马车跌下山崖,岂不更神不知鬼不觉,何必要等进了京城才出事,在京城街道之上,若是有人出手相救,岂非前功尽弃。

  除非那下手之人并非想要自己的性命,而不过是想要让自己受些惊吓,亦或是想要嫁祸给他人。

  若真是如此的话,那么此人便不可能是姨娘,而应当是姨娘的对头,董府的嫡母了,如此既不会真摔死自己,又能将矛头指向徐姨娘。

  此计确实精妙,用毒也是毫无痕迹,果真是好心思。

  只不过,若背后下手之人,真的是嫡母,为何不见出手相救之人,或者是这中间出了什么意外,那人并未出手,董一时又有些想不太明白。

  钟翊嘴角含笑的走出门槛,眼睛的余光便瞥见游廊尽头的暗影儿。他眸色禁不住紧了紧。

  “公子……”来人见钟翊走了过来,忙迎了上来。

  “查的怎么样了?”钟翊低声问道。

  来人眉心紧了紧,含糊的点点头:“确如公子所言,这匹马也许真的动过手脚,只不过据车夫说,他也并不清楚是谁背后下的手。”

  钟翊脚步顿了顿:“这倒奇怪了,既不是他下的药,何必逃走的这么快。”

  来人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猜测道:“若他说的是实话,属下以为,问题可能出在这雇佣马车之人身上。”

  钟翊抬眸看看他的脸:“雇佣马车之人,你有什么发现?”

  来人眸光朝楼上扫了一眼,压低了声音:“属下查到,这辆马车是城东董府一早雇来的,说是上山去接祈福的姑娘回府。”

  “城东董府,城东哪个董府?”钟翊显然没想起来,脱口而出。

  “是三年前才从江南搬到京城来的,府里是做布匹生意的,刚开始的时候,似乎还有个牧场。”

  “生意人。”钟翊止住脚步,冥思苦想了片刻,“不过,他们怎么会有这种毒药。”

  “这个……也是属下困惑的地方,这董府在京城里面似乎没什么出挑的地方,既不是皇商,也与京城贵胄毫无联系。属下也不清楚,他们怎么会有这种药。”

  钟翊闻言眸色亮了亮,唇边隐隐萦绕着一丝沁心的笑意:“这种毒药终于是出现了,这些年我们也总算没有白忙乎。”

  “公子说的是。”来人也是连连点头,“只是,还是不知道这毒的出处在哪里。”

  “不着急,既然它出现了,我们便有了方向,这出处迟早会查到。”钟翊似乎信心满满。

  “恩,属下会继续查探的。”

  钟翊点了点头,又叮嘱了一句:“一切小心,还有,一定不要惊动董府的人。”

  “属下明白。”

  刚出院门,来人便身影儿一闪,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钟翊则是微微挺了挺腰脊,推开了烟雨阁的后门……

  董倚岚人还未进府,府中众人,便已经按耐不住,看来真的看的起自己。透过跳跃摇曳的火苗,董倚岚竟是一夜未眠。

  同样一夜未眠的还有董府夫人陈氏,原本自己今日一早便悄悄差人去了庵庙接董倚岚回府,现在看来,此事虽然看似隐秘,但是徐姨娘既然能在府邸多年来能够常宠不衰,自然也是有些手段的,如此重要的消息,她又岂能不知。

  眼下马车倒是如自己所料的那般当街惊马,可江婆子竟然这般没用,这点小事,竟然也没办好,本来那药力只是一阵而已,而且已经进了城,倚岚那丫头,自小便很有几分她那生母姨娘的风范,对马儿熟悉的很,那点儿药劲,根本就伤不到那丫头。

  自己之所以要在倚岚这丫头回府的路上,添了这么一出,就是为了顺手收拾收拾徐姨娘这个贱人,满府上下,最不希望倚岚安然回府的,便是徐姨娘了,可谁曾想到,这江婆子竟然没用,倚岚跌下马背,到现在也毫无消息,若是真将倚岚这丫头摔死了。

  自己攀上东都王府的大计肯定是成不了的,而且徐姨娘这个贱人一定还会伺机在老爷面前诋毁自己,让自己在府邸处境更加艰难。

  真真是可恶至极,徐氏如坐针毡,凌厉的目光狠狠的盯着地上,瑟瑟发抖的江婆子,气不打一处来。

  江婆子似是感觉到了头顶的阵阵灼人的目光,额上早已是冷汗淋漓,却也不敢抬袖擦拭一下。

  明明自己算好了时辰,到自己安排的地方便会惊马,然后由自己的侄儿江游自会出手相救,那江游自幼便混过江湖,还在镖局里干了几年,还是有些本领的,对马匹也是相当熟悉,又是自己人,绝对信的过,办这点事情根本就不在话下。

  谁曾想,偏偏经过烟雨阁的时候,竟然有马匹突然接踵而来,以至惊动了中毒的马匹,马匹提前发狂,没到预定地点便提前发起狂来。

  横冲直撞的,待江游左等右等都不见人影之时,忽地瞧见马车已经摔的稀烂,当即吓的不轻,忙急急给江婆子报了信。

  江婆子此时知道大事不好,忙让他沿路打探找寻,谁知道,今日偏偏是烟雨阁的头牌梳拢的日子,烟雨阁门口包围得水泄不通不说,那里人个个都是为了一睹花魁的风采,江游也是个好色的,一到了那里,早吧这些破事忘到脑后了,待大夫人陈氏察觉不对劲,询问起来的时候,他竟然还没送到一丝半点的消息回来,江婆子无可奈何之下,只好说了实话。

  陈氏得知实情之后,大惊之下,将江婆子臭骂了一通之后,也不得不差自己贴身的大丫头莺儿赶紧出去打探。

  陈氏此时的面色早已黑透,她紧闭着双眸,脑子里一片混乱,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初就让他们顺利回府得了。

  没想到西苑的徐姨娘还真是沉得住气,她该是早得到消息了,怎的到了这会儿竟然还毫无动静。陈氏正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门口忽的响起一阵急促细碎的的脚步声。

  是莺儿,陈氏精神一震,猛然睁开了眼睛,果然是大丫头莺儿,她一进屋便急急上前行礼。

  陈氏不耐烦的挥手免去她的虚礼,语气有些迫不及待:“可是二姑娘有消息了?!”

  莺儿连连点头:“是的,奴婢刚刚打探道,二姑娘和红绸是被人救到烟雨阁去了。”

  “什么,烟雨阁?!”陈氏和江嬷嬷闻言都是吓了一跳,“两个姑娘家,怎么能去那种地方,是谁救他进去的,真是……”

  莺儿略皱了皱眉头,声音降低了几分:“奴婢打探了,也不是很确定,不过有人说,好像是,救二姑娘的人,似乎,似乎是东都王府的钟世子。”

  “是谁?!”陈氏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有些乱了阵脚,东都王府世子,还把她救到烟雨阁,“东都王府的钟世子?”

  莺儿面色有些为难:“这个奴婢也说不好,有人看到,二姑娘的马车似乎是被钟世子所救,可至于如何进了烟雨阁,这个奴婢也不清楚,时间仓促,奴婢就只打探出了这些。”

  陈氏脑子里有些闷闷的,那个人究竟是不是东都世子,如果是东都世子,那么既然已经出手相救,为何不将他送回府邸,竟然送到烟雨阁里面,真是不知如何是好。

  如果贸然去烟雨阁接人,先不说东都世子那块自己得小心翼翼的,就是他那关顺利通过,自己如此行事,岂非向世人说明董府二姑娘夜宿烟雨阁,传扬出去,二姑娘名声算是彻底完了,一个声名狼藉的庶女,只怕东都王妃也会有所避讳,那么如此一来,倚岚对自己来说,是没有用处的,万万不能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