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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过往

  痛!全身都痛!

  努力地呼吸,依然喘不过气!

  是要死了吗?宫美美在黑暗中问自己。十年前,生了重病的她也以为自己会死。

  恍惚恍惚,记忆回到了当初。

  ……

  自从小洛两岁后,爸爸和妈妈呆在家里的时间更少了,一向体弱的小洛半夜发起了高烧,在姑姑宫英的帮助下,她照顾了小洛三天三夜,终于把小洛的命从死神手里抢回来。

  但是一转眼,死神就勒住了她的喉咙,给小洛端药的途中,她把碗打碎了,然后晕倒了。

  这一次,病得更严重,宫英姑姑也无计可施。

  水深火热之中,半梦半醒之间,她朦朦胧胧地感觉到一向不回家的爸爸妈妈终于回来了,而且亲切地抱着她的身体,摸着她的小手,细声叫着她的名字。

  “美美……美美……”

  他们从来都没有这么温柔地对待自己,即使自己在幼儿园的考试中考了满分,即使自己学会了做蛋炒饭,即使自己把小洛带得很好。

  他们从来都没有这么温柔地对待自己。现在,也许大概是她要死了吧。

  如果死之前能够得到这么多的爱,这么多的温柔,她是心满意足的。

  他们是有理由不喜欢自己的。爷爷是这样,爸爸妈妈也是这样。

  当时妈妈怀上第一个孩子的时候,商家厉害的驱魔师清楚地探知这是一个男孩子,而且是一个十分有活力的男孩子。

  爸爸妈妈,爷爷都很高兴。

  结果生下来的是她,那个所谓的男孩子却胎死腹中。

  很小的时候,她就听到有人议论,是这个意外的孩子夺去了宫家长子嫡孙的位置,所以“那个孩子”才会枯萎掉的。

  妈妈听到别人这么议论很伤心,然而看到她会更加伤心。

  因为这会让妈妈想起“那个孩子”。

  妈妈选择地把“那个孩子”的骨灰装进了自己的项链里,不管爸爸怎么劝,妈妈都执意地不肯抱她。

  她并不怪妈妈,因为她后来明白如果一个人太喜欢一个东西,就会忽略其他事物。

  妈妈怕太喜欢她,会忘记“那个孩子”,那个夭折的孩子。

  姑姑总是抱着她说,不是她的错,总有一天她的父母会忽然醒悟的。

  她等到了那一天,小洛出生了,自他出世以后,爸爸妈妈的笑容多了很多,甚至连爷爷也显得慈祥了一些。

  她也沾到了小洛的光。

  如果她照顾小洛得好,有时候妈妈甚至不会吝啬对自己展露笑容。

  然后幸福的日子并未维持多久,爸爸妈妈就被派到前线去了。

  那是记忆中爸爸妈妈对她说得最后一句话,“照顾好弟弟。”

  年幼的她背着熟睡的小洛,点点头。

  妈妈给了小洛最后一个吻,然后犹豫了一下,也吻在了她的额头。

  现在她终于要死了。

  她要和这个她深深爱过,却从来没有爱过她的世界说拜拜了。

  烧得迷迷糊糊的她嘴角露出一丝解脱的笑容。

  ……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

  黑暗中,她听到有人说话。

  “这个孩子的命不好,几十世都是短寿,因为她欠了别人的债,还不了债,生生世世都要受惩罚。或许她在生下来之前就应该死了,却借了别人的福气,侥幸活至现在。即使今天你们逆天改命救了她,过了这一关,日后也还有无数的难关等着她。”那是一个极为好听的声音,却说着极为残酷的话语。

  她想睁开眼,但眼皮太重了,如负伤的蝴蝶努力煽动羽翼,最后还是跌落在地,她也失败了。

  恍惚中所见,不过是爸爸妈妈和另一个陌生人在一起,他们模糊成一片朝向自己看来,而睡意再次袭来,如此她便又沉沉睡去。

  ……

  再一次醒过来。

  她感觉有东西亚压她,原来是小洛在她被子上爬,咿咿呀呀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爸爸妈妈都不在身边,感觉之前所有的关心和爱护就像一场梦一样,他们好像从未来过。

  但是外面的太阳照到手上是暖和的,雨后的栀子花是芬芳的,还有小洛的手是软软的。

  宫美美笑了,她忽然觉得活着还是挺好的。

  小洛把手的花放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十(什)马(么)?”他还刚学说话,很多字发不准,说什么总是说成十马,带着奶声奶气的。

  “花。”宫美美开口说话

  “发(花)。”小洛重复了一遍。

  “花。”

  “发。”

  “花……”

  “花。”小洛张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她,然后眉角一弯笑了。

  ……

  接到父母在前线去世的消息,是在她身体痊愈的几天后,那个时候,她正在用卡片教小洛认字识物。

  姑姑就推开门走进来,遮住了大部分的光。

  她抬起头,看见姑姑脸上凝重的悲伤,她就好像预感了那个消息。

  爸爸妈妈牺牲了,爷爷也身负重伤。

  姑姑想遮住她的眼睛,但是她还是跑过去看了,爸爸妈妈苍白的脸颊,禁闭的双唇,还有那双永远不会睁开的眼睛。

  她伸出手,尝试离死亡更近一些,但小洛的哭声让她止住了脚步。

  她哭了,她想起她还有小洛要照顾,这是她答应妈妈的,是妈妈最后对她的要求。

  所以她回过头,跑回去抱着小洛。

  葬礼那天,她也紧紧拉着弟弟的手,目送他们父母的远去,一股黑烟袅袅爬上天空,就像死去灵魂在升起。

  在那之后,她的胸前带着一个瓶子,原本是妈妈用来装“那个孩子”的骨灰的,现在又加入了爸爸妈妈的骨灰,也许有一天也会加入她的。

  后面弟弟被夺走后,又多了一个随身携带的小瓶子,证明弟弟还活着的灵气瓶。

  死亡,离别,她不断地经历着这些事情。世界夺去她的生命里所有的光明,又给她打下一片阴影,阴影变成了枷锁,狠狠地将她绞刑。

  然后就这样行走了十年。

  ……

  “我不会死的,也不会不幸的……做得了你的朋友,我就会和你永远地站在一起,我们会一起并肩作战走到最后。”

  ……

  现在想起来的不过是涂月耀映着月光的脸庞,灿若星辰的双眸,她的手紧紧地握着自己。

  是的,涂月一眼就看出了她的恐惧,并向她下了一个承诺。

  ……

  因为虚弱,宫美美还不能完全地睁开眼睛,她只看到身边站着一个模糊不清的白影子,慢慢地慢慢地聚焦,才辨别出是一个戴金丝眼镜,脸庞十分儒雅清秀的男人。

  “你醒了吗?”他带着恬淡的笑容,声音温柔。

  宫美美微弱地点头,几乎是下意识地,“涂月呢……”问完后才觉得自己唐突了,他怎么知道涂月在哪里呢?

  “我也不知道,你要问于立,他把你送过来的。”

  “嗯嗯。”宫美美艰难地挪动自己的头,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这里……是哪里?”

  “啊,抱歉,我忘了自我介绍了。我的名字叫角康,这里是我的私人诊所。”

  角家的人吗,“你好……”

  “嗯……”

  这时,宫美美感觉他把手放在了她的额头上,像是在检查了她的身体状况,过了一会,手拿开了,她听到他说,“烧已经退了,没事了。这里的灵力太充裕了,我不能呆太久,你先休息吧,等会我再过来看你。”

  “嗯……”

  听着角康有节奏的脚步声远去,宫美美又一次陷入了沉睡。

  ……

  “你先进去……”宫美美正睡着,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喧哗,她醒了过来,这一次她精神多了,勉强可以自己坐起来。

  只听得,“老大,你能不能有点男子汉气概,都走到门口了还畏畏缩缩。”是肖茵茵在和于立算话。

  “别使唤我来使唤我去的……”话刚说着,于立就被推进来了,他依然穿着他钟爱的黑色风衣,万年不变,脸上的表情就有点难以表述了。

  尤其他手里还拿着一个水果篮和一束向日葵。

  见宫美美平静地看着这一场闹剧,他有点不自然地开口,“你醒了啊?”

  “废话,角康不是打电话给我们说了吗?”肖茵茵在旁边开口。

  于立转过身给她就是一个眼神,“我已经派人通知你爷爷,你灵力受损要在这里修养一段时间。”

  听到这句话,宫美美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不会在乎我的生死的。”

  于立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把花扔给了肖茵茵让她去给花瓶打水然后好生插上,自己则把水果篮一放,坐在了宫美美旁边的床上。

  肖茵茵撤了出去,于立沉默了好一会,才对宫美美说话,“我向你道歉。”

  “……为什么?”之前对她不依不饶的于立如果低下声向她道歉,她完全摸不着头脑。

  “做错了事情不就应该道歉吗?”于立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完全不像一个认错的人。

  宫美美觉得这句话又言外之意,她本想问他为什么道歉,但是这样又好像有点得寸进尺了。

  “你吃水果吗?”

  “不用。”

  但是于立直接忽视了她的话,把一个橙子塞到了她手里,“吃吧。”

  宫美美只好接过橙子,冷冰冰、红彤彤的,“我该说谢谢叔叔吗?”

  “别,我听着怪寒碜的,你就叫我于立吧!”

  宫美美接过橘子,“行,反正我也不习惯这么叫。”

  “趁着你现在精神还不错,我想正式聊一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虽然除了涂月外,其他的人的口供我都反复听过几遍了,但我还是想听听你的版本。”

  于是,宫美美以自己驱魔师的角度把整件事又讲述了一遍。

  听完后,于立沉吟道,“难怪他能一次又一次逃脱追捕……这一次估计是发现我们来了,走得急,匆忙切断了结界,以为这样我们就发现不了第二层了,可是他没想到,你们闯了进去,而且还把他想藏起来的东西带出来了。”

  宫美美有些疑惑,“那个人偶……”

  “那个人偶暴露了他的身份,只要见过她的样子就会明白。”于立自信满满地说。“但是,我希望你们不要再插手这件事情了,对于你们太危险。”

  通过这一次的事件,宫美美也更加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不足,她只得点点头,“其他人没事吧?”

  于立正色道,“我来找你也是为了这件事。其他三个人中,有两个灵力者是吗?”

  闻此,宫美美也吃了一惊,“两个?除了涂月还有谁?”

  “看来你也不是全知道这件事,涂月是那个昏迷的女孩子吧?”

  宫美美点点头,“她还好吗?”

  “嗯嗯,虽然她是自愿被你破坏灵璧的,但是还是收到一定的损伤。要完全恢复过来可能要一点时间。”

  “你刚刚说还有一个灵力者?”

  “对。”

  宫美美屏住呼吸。

  “那个叫刘羿的男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