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是夜，雨雾朦朦，宽敞的街道上路人三三两两，或戴着蓑衣，或撑着伞，无不是步履匆匆，一辆马车疾驰而过。

　　高家大门开敞，苏漫位于台阶上撑着油纸伞，频频踮起脚尖往外探头，偶有马车驶过，眉头紧锁。

　　正是心急火燎之际，马车从雨雾中来，突然停下，高奇撩开帘子首先跳下车撑开伞，而后轻木揽着人慢慢落地。

　　只见付知延双目紧闭而不省人事，全身都是鞭痕，虚弱得站都站不稳，手上还滴着鲜血，完全没有半分往昔叱咤沙场、威风凛凛的模样。

　　苏漫心一沉，丢开油纸伞，飞快地跑下台阶，心疼地握着冰凉的大手，眼角开始湿润，泪水硬是被逼回去。

　　深夜时分，雨渐渐停息，院子湿漉漉。

　　屋内，其余人已退出去，剩下苏漫一人守在床边。

　　夜深人静，先前压抑的情感一下子爆发，她的眼泪如泉涌，啪嗒啪嗒地滴在床榻上，又不敢哭出声，只得捂住嘴小声啜泣。

　　直至眼睛又红又肿，她才停下，将脸贴着付知延的手，而后深情地望着他，喃喃自语：“原想救姑母及远之，却遭到猜忌，被撤职、削爵，你该多难过……”

　　“自古以来，功高盖主多害人啊，人臣要么弑君，要么掉脑袋，难能保全自身，功成身退。我多害怕，你会因为受不了而在狱中自尽以明心迹。也许，我的想法太自私，但是你能活着回来……”

　　苏漫吸了吸鼻子，哽咽得说不下去。

　　漫漫长夜里，她数次落泪，对着沉睡之人互诉衷肠。

　　这次的伤势比秋猎还要严重，苏漫寸步不离地陪伴左右，就这么过了几天几夜，付知延还未醒来。

　　一日清晨，高奇推门而进，见到苏漫垂着脑袋昏昏欲睡却又不肯闭眼，只得摇头叹气，走上前去劝说：“苏妹妹，你都多长时间没睡觉了，脸色极差，赶快去躺一会，要不然等他醒来，就会责怪我照顾不周。”

　　苏漫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弱不禁风的模样，眼圈黑沉沉，脸色苍白。

　　高奇甚至担心，付知延还未醒来，她倒是先倒下。

　　她摇头拒绝了，低着头，说：“不好，我要看着他醒来……”

　　话还没说完，高奇递过来一碗粥，说：“至少你得吃点东西填饱肚子，才有力气守下去。”

　　推辞几下后，苏漫只好勉强咽下几口，时不时叹气，愁眉不得舒展。半刻后，她的眼皮不听使唤地闭上，沉沉地睡着了。

　　高奇让丫鬟扶回去，无奈地说了句：“苏妹妹得罪了，他就让我来守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