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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我的大白驹

残阳渐褪、暮色徐徐,天地相接之处,一道淡紫色的暗光弥漫于远山昊苍之间,宛若薄雾浸云烟。

  月光之下,阵阵晚风掠过,竟有丝丝凉意。

  村口数只火把亮起,深受瘟灾困扰的义中村民再次聚到一起,今日他们要送一个人离开此地。

  永远的离开。

  一名老者上前道:“难难,神婆说你不可再留在村中,否则,村中人会遭受更大的灾难……”。

  “不,神婆之话不可信,要我老姑说话”,难难拼命反抗,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成为那个神婆眼中的“恶人”,更未想过因此就要被驱除出义中村。

  “她不会来了,难难,义中村人对你有恩,你可不能做对不起乡亲们的事啊,求求你离开此地,将那些瘟神恶魔统统带走吧”,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似乎还在念及旧情。

  “我如何对不起乡亲们了?”,难难不服的问道。

  “若你真为村民好,就赶紧离开此地,永远不要再回来……”那名老者重申道。

  举手投足蹙眉间,难难突然觉得:老者似乎与那神婆有几分相似之处。

  好吓人……

  “哼,该死的老妖妇”,此刻,难难恨死那个人非人鬼不鬼的妖婆了。

  “不,这些不是我带来的,病灾不是,恶魔也不是……”,难难极力辩解。

  只是他并未想到,此刻的龚王氏家里,也是乱成一团。

  “娘,平时大事小事都是你做主,但这次儿真的不能再听你的。当初你说要收养难难,我和爹二话没说,这么多年过去了,可现在是村里人容不下他……”。

  龚家柱跪在龚氏面前,这次他终于不再惟命是从了。

  墙倒众人推,平日一向不好管事的的龚老头,今日却一反常态:站到儿子这边,且态度非常坚决。

  只是不知,他们二人真担心神婆所说,还是因为当年留下那些银子,不够花了?

  此次神婆所言,岂不是给他们打发难难的一个口实吗?

  若只是自己老头与儿子反对则罢,龚王氏此刻面对全村人的极力反对,本就举步艰难,可这偏偏又遇到个神婆,毕竟她一个妇道人家,能有多少力量……

  该如何向表哥交代?

  后来,有村们来到她家,竟向龚王氏危言耸听道:“也听说别处发生过此类怪事,人家会把视作罪魁祸首之人吊起来,活活烧死”。

  活活烧死????

  ……

  就这样,在无望与无助中,龚王氏最后也没了主意……

  难难是注定要离开了。

  后知后觉、不知不觉,以本能为主导的思维有时看似利己,实则自己都不知内在荒谬之处。

  而义中村如此抉择,皆是因愚昧与软弱。

  人,不该左右别人的命运。可无法阻止别人左右自己的命运,那一定会很惨。

  而更惨的是:不知别人何时或因何事,而左右你的命运。

  难难就是这样,此刻他的命运就是被别人左右,毫无任何反抗之力。

  村口,村民们都走了,唯独留下他一人……

  “难难,难难……”,一个身影快速奔来。

  急忙上前,难难两眼发亮:原来是田二叔。

  莫非,村中人让他回去?还是老姑让田二来?

  未等难难开口,田二抢先道:“难难,村东头大槐树下拴一匹马,就是你平日里最喜欢的大白驹,记住,千万不能呆在村里,也不能再回来……”。

  毕竟脑袋太小,难难一下子消化不了这么这话。

  “这些干粮留着路上吃,记住我说的话”,田二将一个布袋塞到难难的手里,而后跳上马背。

  没时间了,难难这才大喊道:“田二叔,县城到底怎么走?”。

  田二勒住缰绳,回头用诧异的眼光望着他,稍作思考而后道:“顺着大路,一直走,路上先后会遇三个岔道口,你可以问路边茶摊上的伙计,路不难找……”。

  言毕,田二突将皮鞭落下,马儿一声长鸣,很快消失在夜幕中。

  难难再次瘫坐在地上:不会再有奇迹发生了。

  打开手里的包裹:一块熟肉,几块干饼,两个小青瓜和几枚钱。

  这个在义中村中除了他老姑以外对,对他最好的田二叔,也算是对得起他了。

  ……

  天空薄云褪去,盈月当头,月光正亮。

  相比义中村,小树林中难得一片安静,但表面的风平浪静,依旧无法安抚一颗波澜起伏的心。

  此刻,难难要做出一个重大决定:去县城。

  除了去县城,难难无处可去,他也无事可做。

  感谢田二叔将大白驹留给自己,这是难难平时最熟悉的马儿。

  马儿通人性,他与大白驹很有默契,这也是目前唯一的依靠了。

  熟练的解开缰绳,难难将大白驹拉至一块大青石边,踩着马鐙,小腿一扬便上了马背,小包袱绑于马鞍之上,双腿一夹,大白驹应声迈腿而行,缓缓向前驶去。

  大白驹虽不知自己的小主人要去哪里,但它似乎知道走夜路不能太急,当难难感到有些困倦之时,其实还没走多少路呢。

  借着月光,大白驹在小河边饱饮一顿,顺着来的方向爬上山坡,就是一块软软的草地,将大白驹拴好。

  难难在它耳朵上慢慢抚摸着,嘴里还念叨几句,片刻后大白驹竟卧了下来。

  睡意上头,然后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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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东西在动?嗯?怎么还动?

  难难感觉有东西在靠近,似乎是睡梦中,一阵慌乱……

  突然,他猛地坐了起来。

  大白驹早就开始“用餐”了,树干四周一圈的草地,已被它啃出一个大坑来,到了难难身边,不能下口,马儿只好舔舔他的手臂,算是打招呼了。

  缓过神来的难难,第一反应就一个字——走。

  走,一直朝着县城方向走,他不敢将食物一次吃完,采集野果或捞鱼也可来充饥。

  只是他不曾想到:所经之路几日不遇一村,且也许几日不见一个路人。

  田二叔告诉他的那个岔道口并未出现,难难现在却遇到了一场大雨。

  一场整整下了一天一夜的大雨。

  山野中一个茅草屋,大概是猎人或附近农户临时歇脚所用,只能在此遮风挡雨了。

  很饿,很冷,又很热……

  难难病了。

  雨后天晴,他再也无法休息,当下即便不去县城,也要去找吃的。

  他盘算着:先找一条河,喝点水,没准还能捞到鱼呢。

  雨后河水浑浊,是冲击泥土的缘故,河水如何能饮?如何能捞鱼呢?

  这一点,直到河边才明白过来。

  难难趴在马背之上,雨后路面易滑难行,大白驹如履薄冰般行走,好在它可以吃草,还不至于挨饿。

  ……

  突然,马儿止步不前,难难看到一座小桥出现在他面前,他没有催促大白驹,这家伙需要熟悉一下路况,才能继续前行。

  就在穿过桥头时,难难无意瞥见桥洞下停着一艘小船,大概是雨水冲击下的河水激流所致,由于桥洞口较窄,又有不少冲积物和水草相织,小船便横着别在中间停了下来。

  鱼?没错,船头上好像有几条鱼。

  管不了这么多了,吃的东西,哪怕是生鱼肉,也可填肚子。

  难难使劲勒住缰绳,大白驹却似乎没有领会到了主人的意思,止步不前,他的身姿不比往日灵活,大白驹四个马蹄原地打转,突然被脚下的稀泥滑动,瞬间沿斜坡边上。

  斜坡的泥土更滑,坡度之下,难难与大白驹似乎同时意识到了什么,但为时已晚……

  顺坡而下,还好他竟落在了船头,看看那鱼,不知何时就躺在哪里,看样子早就是死鱼一条条了。

  不对,难难突然想到:马儿?我的马儿,大白驹。

  大白驹惨了,身体庞大却动作笨拙,滑下山坡挣扎几下,结果直接滑入水中。

  难难急忙向它喊话,却感觉自己的身体在慢慢移动……

  因他跌落船头时船身受力,此刻小船开始摆动,在水流冲击之下缓缓调转方向,船头穿过桥洞,而后顺水飘流而下。

  “大白驹,我的大白驹”,一番挣扎之后,原本身体极度虚弱,难难突然昏了过去……

  顺着河水匆匆而下,多条小河汇流,雨后刚刚平静的湖面上,又多了一叶小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