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七,断断续续下了好几天的雪停了,长安百姓终于迎来了久违的阳光。大雪深深覆盖了久旱干涸的麦田,使人们看到了一个大熟之年就在眼前。
三天以后就是上元节了,官府发出号令,百姓们都走手执扫把锹耒出家门扫雪清道,为过节做准备。街巷中堆满了头戴斗笠红鼻子蓝眼睛的雪人,引得孩童们绕着雪人唱啊跳啊地打雪仗。最显眼的是扫雪的人在每个城门前堆砌的巨大雪人,高约三丈,手执长矛,威风凛凛若天神一般。雪人筑起,引来城门口一片“万岁、万岁”的狂热欢呼。
楚王府里张灯结彩打扫的干干净净,李承明带着楚王府的大小官员和重要人物正在迎接一个更重要的人物万贵妃。万贵妃是来见万安的,三天前李承明进宫告诉她说找到了她的弟弟,所以万贵妃决定今天出宫确认万安的身份。
不远处四、五辆马车徐徐驶来,一个小太监提前跑过来喘着粗气道:“大王,贵妃娘娘到了。”
“恭迎贵妃娘娘。”李承明带着他的下属们一齐拜倒。
“快免了吧!怎么冷的天,别冻坏了。”钗儿掀起马车上的棉布帘子,万贵妃探出身子来说道。
李承明赶忙从地上爬起来跑到马车边上扶着万贵妃下车。
万贵妃伸手摸了摸李承明的脸蛋,微笑着说:“看这小脸冻的。”
李承明嘿嘿笑了声道:“不碍事,奶奶请进府吧!”
万贵妃点头道:“钗儿,你在这看着把礼物给楚王殿下抬进来,一件也不能落下。”
“春梦,你陪着钗儿姑娘,等等把我给奶奶准备的礼物都装车。”李承明道。
前厅里万贵妃叹了口气,笑呵呵地说:“从陛下称帝到现在我这还是头一次到藩王府上呢!”
李承明从圆圆手里接过茶盏亲自端到万贵妃面前道:“奶奶以后要是在宫里闷得慌的话就常来孙子这转转。”
万贵妃点头道:“恩,万安呢?”
李承明扭头对伺候在一边的圆圆道:“去请万安进来。”
万贵妃看了看左右的宫女太监道:“你们也都出去吧!”
万安进来磕头道:“草民见过楚王殿下,贵妃娘娘。”
“站起来,抬头说话!”万贵妃柔声说道。
万安站起来,抬起头可是眼睛却忽左忽右的始终不敢和万贵妃对视。
时间过去了很久,万贵妃一直没有说话,只是一直盯着万安的脸庞。终于她站起身来向万安走过去。
“芦苇高,芦苇长,芦花似雪雪茫茫。芦苇最知风儿暴,芦苇最知雨儿狂。”在距离万安五、六步时万贵妃停下来低声吟唱道。
“芦苇高,芦苇长,芦苇荡里捉迷藏。多少高堂名利客,都是当年放牛郎。”万安迟疑了一下后回唱到。
“芦苇高,芦苇长,隔山隔水遥相望。芦苇这边是故乡,芦苇那边是汪洋。”万贵妃有唱。
“芦苇高,芦苇长,芦苇笛声多悠扬。牧童相和在远方,令人牵挂爹和娘。”万安回唱。
万贵妃突然紧走两步拉起万安的双手,流着泪道:“你的左小腿是不是有块红色的胎记?”
万安点头道:“是,你真是我姐姐?”
万贵妃看着万安那双粗糙削瘦,布满老茧的手,失声痛哭道:“二弟。”
李承明走过去劝道:“奶奶,你们姐弟重逢是件值得庆贺的事,为什么要伤心呢!”
万贵妃点点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说:“是啊!是该好好庆贺一下,要不是你提醒的话我只怕再也见不到弟弟了。”
李承明笑了笑道:“奶奶说的那里话,孙儿为奶奶尽孝是应该的。”
万贵妃拉着万安坐下道:“家里还有什么人?你兄长呢?”
万安哭着答道:“没有了,爹娘和兄长都死了。”
万贵妃唏嘘一声道:“你呢?你这些年怎么过来的,没讨到妻子吗?”
万安点头道:“每日里给大户做工,勉强饿不死,那里有闲钱讨妻子。”
万贵妃的脑海里霎时涌入了万安白天给人当奴仆,吃苦受累,晚间一个人孤苦伶仃的画面来,眼泪又情不自禁地落了下来。
李承明只得再劝慰道:“舅爷找到了奶奶以后就不用再受苦了,孙儿马上想办法给舅爷弄个爵位,再从皇族里给舅爷找个年纪差不多的妻子,奶奶您看怎么样?”
万贵妃破涕为笑,但还是很怀疑地说道:“皇族里谁能看的起万安的身份呢?‘
李承明想了想道:“试试看吧!或许有呢,这个奶奶您就不要操心了。”
说完他走到门口,打开门道:“传令下去,偏厅摆宴恭贺贵妃娘娘姐弟重逢。”
楚王府的下人们早有准备,一听到李承明的吩咐便马上忙碌了起来。
李承明说完转身向万贵妃行了个礼,然后走出前厅,反手将门带上。
齐王府前一骑五花马箭一般飞驰而至,骑士从马上跳下来将马缰绳丢给门口的卫兵,自己飞快地跑进了王府。
齐王府的前厅里只有李元吉和谢叔方围坐在炭火盆边小声谈论着些什么!
“怎么样?有消息了?”李元吉见那骑士进来马上问到。
那骑士走到炭盆边上脱下手上带着的熟麂皮手套道:“宇文宝被温大雅抓了。”
李元吉哼了一声道:“看来洛阳还真是铁板一块,我们很难插进去。”
谢叔方点头道:“是啊!洛阳上下只认秦王一人,我听说独孤达磨已经求楚王把他调到赵王那去了。”
“不过洛阳有人让我给大王带了句话来。”那骑士一边烤火一边说。
“哦!”李元吉很是意外:“什么话?”
原来宇文宝是李元吉在张亮替李世民私下募兵事发以后派去洛阳发展细作网的。一个多月前突然没了音讯,于是李元吉又派了这个骑士,也是他的贴身护卫李思齐去洛阳查探宇文宝的消息。
李思齐到洛阳以后,先在洛阳总管府附近租了一个隐蔽独门院落住了下来。
可是就在他刚刚住下的第二天就有个人竟然踩着他的脚后跟,跟了进来。
来人是个五十多岁的矮胖老者,神色坦然,衣着也很体面。他随手带上了院门,免得门前来往的闲人窥视。然后,他客气地向李思齐点了点头,便好像他是被请上门的客人一般,径自脱靴坐在了席上的矮几边,而且是毫不客气地坐在了上首。
直觉告诉李思齐这个老头没有恶意,至少要自己性命的打算,否则他也不敢孤身来见自己。于是他开口道:“尊驾何事?”
“我知道你是谁!”老头语调轻缓地说。
“我来,是想请尊驾再办一件事。”老头又说。
“什么事?”
老头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盯了李思齐一眼,目光冰冷而锐利,这目光让李思齐有些胆怯。这位老者目光中的威严与气势,是只有大权在握,能够夺人生死的人才会有的东西。那一刻李思齐的脊背上有些冷飕飕的。
老者收回了目光,但还是没有说话,只是伸出右手拿起了矮几上的粗陶筒形茶碗。他将碗中的冷茶在矮几上倒了几滴,然后,用手指蘸着茶水写了一个“齐”字,便又注目在的李思齐脸上。
“什么意思?”李思齐佯装不懂。
老头笑了笑道:“请尊驾转告你家主人,洛阳不是长安。不要再派人来了。”
老头讲这话的时候,神情很是自然,仿佛他在洛阳可以操控一切人的生死一样。
“那老头是谁?”李元吉听完李思齐的叙述后问道。
李思齐道:“属下查探过,那老头是秦王妃的叔叔左骁卫大将军,薛国公长孙顺德。”
李元吉哼了一声道:“我就知道是这个老贼骨头,除了他没人敢在洛阳放此厥词。”
“他本来就是洛阳人,在洛阳亲朋故旧甚多,大放厥词到也不足为奇,只是他既然已经知道思齐兄是大王您的人还敢如此就有些奇怪了。”谢叔方道。
李元吉一愣道:“有什么好奇怪的,肯定是李世民让他这么做的。”
谢叔方点头道:“大王您想想,秦王为什么要让他这么做呢?是不是保住洛阳已经是秦王的最后的底线了?”
李元吉想了一会道:“有道理,你的意思是说李世民在考虑退路。”
谢叔方又点了点头:“如果不是的话他为什么这样紧张洛阳呢?依臣下所见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秦王想据洛阳与朝廷分庭抗礼。”
李元吉摸了摸下巴道:“你说的也有些道理。”
“如果是这样的话宇文宝只怕已经性命不保了······”李思齐叹道。
李元吉道:“谢将军,你去给宇文宝家送些钱财吧!”
接着又冷笑一声道:“李思齐,你去找个武艺高强的人来,我要杀了长孙顺德给宇文宝报仇。”
李思齐点头称是。
谢叔方看了李元吉一眼道:“大王,长孙顺德是秦王妃的叔叔,杀了他只怕秦王不会善罢甘休的。”
李元吉哈哈一笑道:“那又怎么样,再说现在最想让天策府倒霉的不是我,而是楚王殿下。呵呵呵!”
谢叔方道:“大王的意思是嫁祸给楚王?”
李元吉白了他一眼道:“承明现在锋芒毕露,还用的着我嫁祸吗?只要长孙顺德一死,以长孙无忌的性格第一个怀疑的就是楚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