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之内,这些年轻人先后两次到苏格兰场来,都是为了收集案件资料,包括谋杀案和涉案人员的家庭背景资料等等,这是他们的研究生导师,前几天在课堂上给他们布置的一个课外作业,让他们根据沃伦·比蒂谋杀马修·罗森的事件,写一篇探讨人的性格和环境影响的研究论文。
乔治跟在他们身后进入咖啡厅,没有很突兀的,立即去生硬的加入他们的对话,而是像一名真正的顾客一样,先是坐在他们旁边的座位上,向服务员点好咖啡和一盘点心,很是耐心的倾听他们的对话。
直到发现了可以利用的切入口,关于几天前沃伦·比蒂承认,他于3年前谋杀了另外一个人,这显然使他们的课外作业变得更加复杂了,他们只好来警局进行补充调查,乔治也是利用这一点,才顺利的融入到他们的对话中,并凭着对案件的了解,很快和他们热烈的讨论了起来。
在与他们的交谈中,乔治不着痕迹的引导着话题,掌握了越来越多的事实,给他们布置课外作业的导师,是艺术与人文科学学院哲学系的一位教授,先是搞清楚了他的基本情况,也顺利的知道了他的名字,他的名字全称是马丁·阿图罗·贝尼特斯·比利亚。
去掉这一大串名字中的教名、母名等,通常的称呼是马丁·贝尼特斯教授,这是一个西班牙式的名字,西班牙显然是属于地中海国家,它的人民中也有很多人,都是黑色头发和棕褐色皮肤。
这位贝尼特斯教授,显然符合乞讨者威廉描述中的,那位在海德公园里带走马修·罗森的老年绅士,不只如此,仅仅是听到他的名字之后,乔治就对他更加感兴趣了。
这段日子在家中的不断阅读中,乔治已经看过了大量书籍,其中就有这位贝尼特斯教授署名的2本著作,这两本著作都是从伦敦大学图书馆借出的,也都在简曾经借出的书籍目录中,这些事实说明,简也曾经认真研究过他的著作。
现在,他还用课外作业的名义,给哲学系的研究生布置论文,让他的学生主动来苏格兰场调查这个案件,从而帮助他本人,了解案件侦破过程中的各种细节。
想到这里的时候,乔治表面上不露声色的继续和学生们聊天,心里却已经暗自兴奋激动起来,神秘的月亮先生终于现身了,他很肯定他的这个判断,因为,威廉的证词,简的阅读目录,和警方的钓鱼计划,同时有3条来自不同路径的线索,都不谋而合的指向了他。
他没有急于离开咖啡厅,而是继续想办法了解更多的信息,在聊完凶手沃伦·比蒂的童年经历后,当然这是警方瞎编的,他很自然的转移了话题,装作突然醒悟过来的样子,向刚才聊天中观察发现的,一个比较健谈的男学生说:
“哦,天啊,我才想起来,是贝尼特斯教授,你们的导师是贝尼特斯教授,我刚才太全神贯注讨论这个凶杀案了,内森,《纯粹理性》好像就是他写的吧。
几年前,我就读过这本书,那是一本伟大的著作,讲述了很多有效的思考方法,就是书中有些哲学语言,我经常看不太懂,有的时候,即使只是里面的一小段文字,我就要琢磨很久才能明白。”
这位被乔治特意选择的,名叫内森的学生苦笑着回答说:“没错,那本《纯粹理性》就是教授写的,需要花费很多时间琢磨和思考是非常正常的,我们这些研究哲学的,经常也会陷入到一些逻辑问题中,而很久都转出不来,不怕您笑话,我都有点后悔选哲学系了。”
仿佛见到了知己,乔治感叹的赞同道:“是啊,在《纯粹理性》这本书中,关于形而上学问题的探讨,实在是太深奥了,我看书的时候就在想,作者贝尼特斯教授,一定是位逻辑缜密、睿智且非常认真的人,否则写不出这样的伟大著作。
其实说起来,我曾经偶然见过他一次,在两年前的一次慈善晚宴中,他提前离开了宴会厅,我听身边的朋友介绍说,正在向外走的那个人,就是贝尼特斯教授,我的那位朋友和我一样,也是个哲学爱好者。
当时我只来得及远远的看过他一眼,看上去仪表堂堂,器宇轩昂,真是可惜,没有把握住机会与他结识,另外,给我留下最深刻印象的,就是他那浓密的黑色胡须了,呵呵,开个玩笑,实在是太显眼了,我又只在远方看了一眼。”
用着很是有些羡慕嫉妒恨的语气,内森点头回答说:
“没错,那就一定是他了,我们的导师贝尼特斯教授,智慧与谈吐、气质与风度、相貌和身材,都可以说是出类拔萃的,非常受学生,尤其是异性学生欢迎。
这样完美的导师,让我们这些在他手下讨生活的男学生,精神与心理压力都很大啊,他精心打理的黑色胡须,更是他最鲜明的标志之一,在我们学校里,不知道迷倒了多少女学生。”
乔治惊讶的问:“他都50多岁了吧,年龄差距这么大,都可以当她们父亲了吧,还能有这么大魅力?”
“现在的女大学生就喜欢这个,她们说贝尼特斯教授这样的人,才有成熟男人的气质和魅力,说我们这样的学生,都是没长大的孩子,你说我找谁说理去,我都25岁了好么,还是孩子?”内森显然有过痛苦的经历,被仰慕的女学生毫不留情的刺激过,一脸不忿的说道。
乔治安慰他说:“原来如此,不过,贝尼特斯教授应该结婚了吧,俗话讲,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她们还是太年轻,这是一种典型的逆反心理,对了,贝尼特斯教授是哪里人。”
内森很满意乔治的这个说法,高兴的赞同道:“嗯,您说的没错,是她们这些女学生不够成熟还没长大才对,我不太清楚他是哪里人,好像就是伦敦人吧,他在我们学校都20多年了,应该一直都是在伦敦生活,从讲师到副教授,现在都是终身教授了。”
已经了解了要知道的所有信息,乔治也要找借口脱身离开了,他放下手中的咖啡杯,故意装作不懂的问道:“你们现在写的这个论文,什么时候要交上去,我有点奇怪,现在也不是毕业季啊。”
内森急忙回答说:“哦,您误会了,我们写的不是毕业论文,是一门功课的课堂作业,还有5天就要交了,按照教授的原话说,理论要联系实践,文章合格的话,会有很高的附加分数,这门功课基本就算过关了,所以大家都很重视。”
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乔治赶紧说:“实在不好意思,那你们的时间还是很紧张的,我就不打扰你们讨论和写论文了,和你们一起聊天很开心,谢谢你们。”
咖啡馆离苏格兰场很近,乔治很快就回到警局的大楼,他穿过探员们所在的大厅,径直来到纳尔森的办公室,刚一推开门,一股汹涌的烟气就迎面喷涌出来,随后,乔治就见到了愁眉苦脸的纳尔森和克拉克。
“那真叫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切切,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案情已经有了眉目,心情很是轻松愉快的他,看到两个人那副苦大仇深的表情,立即就变得更加幸福快乐了,灵感突发的想起了前世宋代李清照的一首诗,这个时候放在他们两个人身上,好像很是应景。
乔治确实够厚黑的,不仅在心里变着花样腹诽着这对难兄难弟,也没有打算去为他们排忧解难、指点迷津,强忍笑意学习着他们的表情,也是一脸肃穆的走进办公室,然后仿佛受到了很大挫折,很是气急败坏的,“砰”的一声把自己的整个身体,摔倒在克拉克旁边的沙发上。
看到他们的模样之后,在进门的一瞬间,乔治就打定主意,现在不向他们透露新的进展,他其实已经找到了破案的关键线索,他要先去学校里亲自观察一下,这位神交已久的贝尼特斯教授,然后再决定如何办。
他还需要验证心里的一些想法,去揣测简当初是如何找到他的,不想因为告诉了他们,节外生枝的引起其它变化,反正贝尼特斯现在也不会行动,学生们的论文还有5天才交。
刚从沉思中回过神的纳尔森,显然非常不在状态,没有发现走进来的乔治有什么异常,还很好心的从桌子后面走过来,递给乔治一根雪茄,然后才说道:
“乔治,你回来的正好,我们有个问题想问你,克拉克刚才建议说,既然月亮先生始终不愿意冒头,那我们就再给他烧一把火,明天就向媒体公布新的案情进展,沃伦·比蒂又承认了一起新的谋杀,你看这样做可以么?”
乔治当然要拒绝这个想法,在这个关键的节骨眼上,横生枝节的抛出又一位受害者,只会引起贝尼特斯教授不必要的疑心,他很是义正言辞的说道:
“纳尔森,克拉克,我建议先不要这样做,欲速则不达,即使我们通过媒体进行炒作,也要按部就班的一步一步来,我们必须要戒急戒躁,要给前面的两起谋杀事件,一个在社会舆论上发酵的时间,在形成社会热点后,我们再放出新的案子,推波助澜的助攻一把。
否则,我们这么快就把手中的牌都打完了,以后出现意外怎么办,东方的大秦帝国有句古话,叫每逢大事有静气,纳尔森,你现在的心态实在太急躁了,我们展开的计划和行动,才开始十多天而已,你是侦破案件的最高指挥官,必须要静下心来,沉住气。”
纳尔森双目呆滞的看着乔治,被大义凛然的乔治彻底唬住了,他在心里还做着自我检讨,觉得自己可能真的错了,发呆了半晌后才说:“好吧,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们就先缓一缓,克拉克,你说呢?”
长期坐办公室的克拉克,本质上就是一个职业官僚,这方面的经验还不如纳尔森,更不可能发现乔治的破绽,在这个案件的侦破上,虽然他的级别更高,但他的话语权最小,立即点头同意道:“你们两个都拿定主意了,我当然要服从,反正我是配合你们的,坚决服从你们的指挥。”
轻松的搞定了他们,乔治才很是悠闲的,把纳尔森给他的那根雪茄点上,又抬起手腕看了下手表,现在的时间已经快13点了,站起来走到门口,推开门后才对他们说:
“下午的时间,我要回侦探社办一些事情,明天会再到苏格兰场来,纳尔森,克拉克,让大家保持现在的工作节奏,不要有任何的盲目异动,我已经感觉到了月亮先生,他跑不远了。”
说完,不顾闻言后一脸诧异的两个人,他就离开了办公室,乘坐电梯下楼时,他还很是自恋的想着,我这个人就是心善,总是这么乐于助人,不忍心看着他们在水深火热中。
唉,一边抽着雪茄,一边嘴里还小声念叨着:施善可养生,好人能长寿,养生之道,贵在养德。
他离开苏格兰场之后,并没有直接去伦敦大学学院,而是开车赶回侦探社,先是交待埃里克去警局,调阅贝尼特斯教授和他家庭成员的户籍身份资料,晚上送到他家里。
然后又打电话给伦敦大学学院,问了下贝尼特斯教授的课表,乔治从学院的教务处了解到,今天下午16点,贝尼特斯教授正好有一堂给本科生上的公开课。
这个时机很巧,时间也正好来得及,他准备了一本贝尼特斯教授的书和笔记等道具,又简单的给自己化了个妆,毕竟他现在也是一个社会名人,必须要防止贝尼特斯教授能认出他,然后才再次开车去学校。
他提前了一点时间赶到那间阶梯教室,选了一个靠近讲台的前排位置坐下来,他的这种行为并不会显得很突兀,在大学课堂内,混进其它陌生人来听课,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只要不打扰课堂纪律,大多数教师和学生都会熟视无睹。
在贝尼特斯教授走上讲台开始上课的时候,乔治像一名真正的学生一样,在桌子上摊开着笔记本,不时用笔记录着什么,手的另外一侧,还醒目的放着一本贝尼特斯教授的著作。
大多数的时间,他都是目光直视着黑板聚精会神的听着课,只是偶尔才用余光,或者当教授转过身在黑板上写字时,才认真观察着讲台上的贝尼特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