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散朝,帝上把林耽阳留了下来。
帝上带着林耽阳在御花园里散步,忽然问:“六郎,你府中可有家人信佛?”
林耽阳听了觉得奇怪,道:“回帝上,家中只有大姊供奉了一尊菩萨,要说信奉,还没有到那个程度。”
“哦?那六郎对佛教可有自己的看法?”帝上问道。
林耽阳心里一直瞧不起京城里寺庙里的和尚,觉得他们实在是下劣之流,不仅自己不自食其力,还要对无知民众传播危言耸听的造世之说。
很早以前,他就已经想上奏天听,表达不满,今日碰到帝上这样问,刚好可以一抒己见,他道:“臣认为,我朝以儒教立国,民众皆以儒学为道义,而佛教从天竺传入,其为梵语,要使民众知其意,必先翻译,而翻译的人是否明其意?为臣不知。但纵观京城内诸寺庙、庵堂,香火不断,官吏不为政,民众不耕桑,僧尼不耕而食,不织而衣,整日危言耸听,以惑民众……”
宁郁站在帝上的旁边,听着林耽阳在那里侃侃而谈,帝上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示意林耽阳不要再说了,林耽阳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还是絮絮叨叨,帝上突然间一个大吼:“好了,你说够了吗?你退下吧!”
林耽阳被他吓到,呆在原地不知该干些什么,宁郁推了推他,道:“帝上请林大人退下,林大人可以回府了。”
林耽阳才醒过来,道:“是,臣告退。”
宁郁送他到了花园门口,道:“林大人,你今日说得太多了。”
林耽阳道:“这些话我想对帝上说很久了!”
宁郁叹气道:“林大人,您还是太年轻!”
林耽阳被帝上“轰”走得莫名奇妙,一直回到了府前,他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帝上生这么大的气。
到了褚玉苑,见到了司徒盈给陈思诊治完准备回宫,林耽阳迎上前去,施礼道:“见过司徒大人。”
司徒盈忙回礼道:“林大人。”
林耽阳看了看房里众人,问道:“我夫人现如何了?胎可安稳?”
司徒盈笑道:“稳,夫人虽然前期情绪有起伏,好在都让上一个医生的安胎养神的药给稳住了,胎儿现在在夫人肚子里可闹腾了,哈哈。”说着不禁自己笑了出来。
林耽阳舒了一口气,道:“谢司徒大人,那夫人可以下床走动了吗?她整日呆在房里,老是念叨自己快发霉了。”
“不谢我,您要谢那位大夫。我刚给夫人诊脉了,觉得她是可以下床了,不要太多的活动,在院子里走走就好了。”司徒盈还是笑着道。
林耽阳点点头,刚想作揖道谢,被司徒盈拉着离开了褚玉苑几步的距离,轻声道:“林大人,上次我和您说的那件事,您处理好了?”
林耽阳被她问得一头雾水,他挠着头,表示不知她在问什么。
司徒盈急了,道:“林大人,您怎么可以这样,我说的是您夫人头上的事!”
林耽阳一拍脑子,道:“啊,我,我竟然忘记了!”
司徒盈”唉“了一声,道:“大人哪,这可是您的亲人呢,您怎么可以这样忽略?可是,我上次来的时候,发现在她的梳妆台上,有一把精致的牛角梳,和她头上一样的有粉屑,想着今天来把它取走拿回宫去,给我验一下是什么东西,现在发现没有了?”
林耽阳想起了,那把牛角梳,是赵玲珑从徽州带过来的,一直都是她在替陈思梳头,那日将她带出府的时候,一时匆忙,并未带走,现被他藏在了书房之中,难道,难道是……
司徒盈看着林耽阳陷入了沉思中,推了推他,道:“林大人,您是不是想起些什么?”
林耽阳抬起迷惑的双眼,问道:“司徒大人,今天您可有在夫人的头上再发现有粉屑了?”
司徒盈摇摇头道:“就是没有了,所以我才这样问您的啊,可是您却说您忘记了?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林耽阳听她这么一说,实在不能相信这是赵玲珑能做得出来的事情,他让司徒盈在原地等他,飞奔至书房内,翻箱倒柜地找那把梳子,终于在犄角旮旯处把它找了出来,把它交给了司徒盈,道:“司徒大人,有劳您了。您带回宫去看看里面是什么,到时候告诉我。”
司徒盈小心翼翼地把它放进了药盒,交待了几句,作揖离去。
林耽阳整理了一下情绪,换了一张笑脸走进厢房,林舒云道:“六郎啊,刚才司徒大人可和你说了,夫人可以下床走动了?”
“是的,大姊,司徒大人刚和我在院外说了,可以下床,但不可以有太大的动作,随意走走就好。”林耽阳道。
陈思高兴地手舞足蹈,道:“太好了,我终于可以不用像个废人一样躺在床上。”
林舒云一把抚住她嘴,道:“别乱说话!什么废人,你现在是我们家里的最重要的宝贝!”
陈思听了,红了脸。
林耽阳还在想着刚才司徒盈的话,无精打采。
林舒云以为他累了,便想着说些其他的事情来分散一下他的注意力,道:“刚才听司徒大人说,帝上准备将法门寺的佛骨舍利迎到宫里供奉三日呢,哎,我也想去看看啊。”
陈思听了,便道:“这还不容易吗,想必这是轰动京城的大事,许多高官和平民都想去一睹尊容,我二娘也是礼佛之人,我让二娘和您一齐去吧?”
林耽阳听了,才知道今天散朝后帝上对他说的那些话,而自己却一再谏之,怪不得帝上当时那么恼怒了。
环顾了四周,林耽阳发现没有玉笙在,问道:“玉妹妹呢?她不是等我们一起去一品居?”
“啊,对了,刚才还看见她的呢,云箩,快去找找!”陈思忙道。
云箩出去找了一圈回来急道:“玉小姐等不及大人散朝,已经自己出去一品居了!”
“啊!”屋里的几个人,众口一致地发出了这个声音。
“大人,大人,宫里来人了!”府里的阿宝一路小跑到了褚玉苑,喊道。
林耽阳觉得奇怪,现在这个时候,宫里来什么人。阿宝进了门,喊道:“大人,您快出来,有一名内侍官来宣旨了!”
“好好,立刻来。”林耽阳道。
“六郎,怎么回事,你才刚散朝!”林舒云道。
林耽阳其实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能安慰道:“没事的,大姊放心!”随后对陈思点点头。
到了前厅,林耽阳跪下接旨,内侍官吉峰道:“帝上诏曰,御史中丞林耽阳调配至宁州任刺史,即刻起程,不得有误!”
林耽阳跪在堂下,知道自己今早是在后花园中的劝谏起了“作用”,吉峰提了提他,道:“林大人,接旨呐!”
林耽阳接了旨,吉峰关心地问:“林大人,此去岭南路途遥远,路上可要小心呐!”
林耽阳点点头,让平生送了吉峰出府。
李妈妈跑过来道,林舒云在屏风后听他要调任宁州刺史,霎时就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