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遏云声里送雕觞

两个小时后,他们听见远方船声低呜,喷薄着希望的海风。

  年轻人抖擞精神,向那希望招手,互相搀扶打气,“这里!”

  除了一个人死亡,一个人昏迷,其余人平安无事,没有大伤亡。

  是意大利的巡逻舰队。

   Don和Anne在甲板上,吹着夜晚的海风,看着墨黑的海面,将紧张从身体驱逐出去。

  他们会被送回大使馆。

  甚好。

  “脚没有发炎溃烂吧。”Don倚着冰冷的栏杆,额前的刘海被湿重的海风吹扬,“进去待着吧。”

  “军医给了我消炎药。”

  Don回想起白天那副画,看她一眼,又看向漆黑的海面,“科学家从海底整理出八段神秘音频,这些声音没有人知道是怎么发声的,有些像火车运作的声音,有些像动物的呜咽。”

  Anne笑出声,拨开挡住视线的长发,“神秘一词,往往囊括了人类模糊不清的感觉,未知晓的事物,用来解释人类认知半径外的东西。”

  神秘包括许多东西,抽象的、实体的,甚至比膨胀的宇宙还要庞大。

  “你害怕神秘吗。”Don意有所指,看着船身刮开海面。

  Anne沉默一刻,手渐渐握紧栏杆,“我对不能掌控的东西会焦虑。”

  “未来?过去?”有时候连现在也不能掌控。

  “你说,要是游戏玩下去,我们会不会都死?”Anne岔开话题,恍惚间明白Don的话中话。

  “没有假设,如若有,我会尽力不让它发生。”Don眯着眼,享受海风的挑逗。

  识趣。

  “真的是,传统游戏吗?那么之前的人……”

  一辈子只能参加一次,是因为下次没有命参加了吧?那他为什么知道这个游戏呢?

  她将骇人的想法投入黑夜的大海,教浪把它打翻。果然愚蠢的人长命一些。

  “对了,”他睁开眼,脸色正经,“你为什么对那个杜彼小姐那么好脸面?”

  “杜彼?你还记得人家名字啊。”

  “她值得我记住,”他勾起嘴角,模糊心底冒出的泡泡,“说吧。”

  “她的眼神的失落吧,”她仔细回忆起杜彼在礁石旁遇见她时,“她眼眸暗淡,很美丽,像一朵摇摇欲坠的铃兰。”

  铃兰吗。

  “就因为这个因素,你就撤下防备?”这跟过家家有什么不同之处吗。

  他语气颇重,又让大海撒了钠盐。

  “那你呢,你不是那种付思展将我委托你将答应收留我的人,还扬言保护我。”这不是比过家家性质还严重的过日子吗。

  他将眼眸收回,抬起手,毫不留情在她眉间留下一点红。

  “回去。”

  她占尽上风,被海风引得发笑,微微弯腰,“嗯哼?避而不谈也是你一贯的作风?”

  “不是,只是,我不能控制自己将你扔下去,不是喂鱼,而是怕自己一不小心会导致海洋污染。”他微微眯眼,看着她再次起舞的蓬松卷发。

  “我都不知道是你看得起我还是看得起你自己。”她嗤之以鼻,摆手,“算了,看着你结束了一次闹剧。”

  “快去休息吧,结束这闹剧,可是为了你的睡觉时间。”

  先生好计谋!

  别了,夏日的地中海。

  ————

  回程的飞机

   Anne看着窗外的绵绵白云,白云在阳光照射下有点刺眼。

  阳光刺进了心窝似得,绵绵甜甜,感觉生命升华了不少,眼睛也升华不少嗯……

  眼睛好酸。

  美好的兴致总被现实的局限打败。

  “这么久了,我还不知道你实际上是干什么的。”Anne对着窗反光的人影说话,她只知道他是人类学家。

  “主攻体质人类学,解剖学。”Don从手中的报纸抽离出目光,“人类学分广义和狭义,不同国家有不同说法,你要听听吗,它的历史挺有趣的。”

   Anne扭头看着他,“要。”

  他难得有兴致讲故事。

  “人类学顾名思义就是研究人类的本质的学科。从生物和文化的角度对人类进行全面研究的学科群,最早见于古希腊哲学家亚里士多德对具有高尚道德品质及行为的人的描述中。在19世纪以前,人类学这个词的用法相当于……它研究的主题主要有两个面向:一个是人类的生物性和文化性,……人类学一词,起源于希腊文ανθρωπος(人)和λογος(学科),意思是研究人的学科。由于19世纪后期至20世纪初科西方多视科学为万物救赎,故有部分学者称其为“人的科学”(TheScienceofMan,源自于德语dieMenschenkunde),1501年德国学者洪德开始使用“人类学”(Anthropology)……贯时性与同时性的整体研究。在他的坚持与努力下,人类学在绝大多数的美国大学和部分英国校园,成为结合多门分支学科的庞大学门,也使人类学的意义大大不同于之前对体质的研究。”

  他讲得并不生动,像讲一个枯燥的陈词,比法庭的结案陈词还要磨人。

  可Anne侧着头听,身体倾斜,表示感兴趣。

  她喜欢别人口中说死板无聊的理论书,却了解她未知的领域。

  与众不同。

  “这是你说得话最多的一次。”Anne双唇抿线坏笑。

  “怕你CPU转不过来,只能浪费口水了。”

  啧,还真是寸步不让。

  “先生小姐您们好,你们要什么餐?”空姐推着餐车,礼貌询问,“我们有番茄香草意大利面和海鲜披萨。”

  “意大利面。”一把声音。

  Don转头看她,“有伤口不能吃海鲜,忍忍吧。”

  她也没说要吃pizza啊……

  空姐笑得一脸“我懂的”,从餐车拿出两个盘子,“好的,两份意大利面,慢用。”

   Anne咂嘴,表情恢复往常,“不至于这么没有眼力见吧……”

   Don撕开包装,悠闲地调侃,“你该庆幸你和我一个高度。”

   Anne气得咯牙。

  一束光落在她左手边上。

  “你不冷淡的样子倒像个孩子。”Don撕开真空袋子,给她一张纸巾。

  “嘁。”她别扭转个脸,摆出毫不在乎的样子。

   Don嘴角轻扯,含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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