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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一副药方

  白云道观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仗对于赵峥来说打的好生无趣,道观里的道士见赵峥参与,不说主动攻击他,甚至一个劲儿往赵峥的雪团上凑。

  赵峥见状只好无奈在一旁观看,不打扰大家的兴致,并吩咐厨房准备好姜汤和热水。没办法!与赵峥亲近的人都不喜欢这玩意,高临门教完二郎又径直回屋睡觉了,二郎练武没空搭理赵峥,黄道长外出听曲了,王福财有事回了枣阳,游雄待在作坊里捣鼓他火绳枪,陈保打雪仗就像一根木桩样站在那里,不攻击也不躲闪,身上的杀气也让人不自觉离他五米远。至于大郎,你让他打雪仗还不如杀了他。

  坐在一旁观看自然无聊,来到宋朝赵峥第一次玩心大发,身边却没了和他一起疯的朋友,这大概就是做神仙的代价,高处不胜寒。

  这不刚发完感慨,就有人匆匆跑过来,告诉赵峥李知孝与夏玉求见。

  李知孝赵峥知道是赫赫有名四木三凶之一,史弥远的亲信之一,至于这夏玉是谁?倒是没怎么听过,但来者是客,自己闲来无事,见上一见也无所谓。

  今日下雪来白云道观的香客不多,大殿只有七八个稀稀疏疏的香客在大殿里参拜着只供奉着“道”神位,赵峥在大殿后的偏厅等候客人,现在大宋能让自己亲自去大殿迎候的人不多,满打满算也就四五个人。

  赵峥不知道二人的关系所以让二人同时进来。

  “国师,今日雪景甚美,相公邀你过去去西湖赏雪。”李知孝率先开口道。

  “就为此事?你们二人先请入座。”

  史弥远此番相邀虽然不是服软,但示好之意溢于言表,只是坐在奇怪他怎么让李知孝通知自己,派官家过来即可。

  李知孝坐下喝了一口热茶,慢条斯理的说道:“相公之情,无论再如何细小琐碎,知孝都当做头等大事来办!”

  “茶好喝吗?”

  李知孝淡淡一笑,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别有味道。”赵峥这茶算不上好,李知孝也不奉承。

  赵峥呵呵一笑:“李司谏是见过世面的人,小道这茶你能喝出一番滋味,也算有心了。司谏今日前来就为了带一句话?”

  “自那日在御花园匆匆一见,竟无再见,今日特来沾染国师风采。”

  赵峥哦了一声,自顾自的喝茶。

  自始至终,夏玉坐在一旁没发一言,就算对面坐着的是亲手将自己赶出朝堂的李知孝,他也没动怒。

  被贬琼州做知县,此去也不知道能否熬过皇上亲政那一刻,甚至不知道皇上到时候还是否会想起琼州还有他这样一位忠臣。在挣扎和痛苦过后,夏玉今日特意想来看一看当今这位国师,想必他一定很恨自己吧,要不是自己怎么会生出这么多风波。

  赵峥此时也注意到了一旁的夏玉,他只是从自己身旁的道士得知这人名叫夏玉,至于其他情况他一无所知:“不知夏郎君所来又是为何?是与李司谏结伴一起的吗?”

  李知孝喝茶时听到赵峥如此发问,浑然忘记了自己正在喝茶,被茶水烫了一口。心想这国师羞辱起人来,真是爽快淋漓。

  夏玉听到发问,差点动怒,扶椅都快被他捏碎了,胸膛急剧起伏,过了好一会才平复下来。

  “夏郎君可是身体不好?胸腔发闷?”赵峥见夏玉状态一脸关切的问道,他是真的不知道这夏玉是谁,那些言官弹劾他,他哪里会去查是什么人率先跳出来弹劾,他的眼界可没这么小。他的敌人从来不是什么言官御史。

  夏玉听见赵峥的话,差点喷出一口老血,自己不计得失也要跳出来斗赵峥,斗史弥远,不正是为了一个名吗?为了捞到一个日后可以一飞冲天的政治资本,可是接连两次他都败的一塌糊涂,什么都没捞到,甚至连敌人的面都没见到就倒下了。

  “国师何苦这样羞辱我!”夏玉真的很想摔门而出,但理智告诉他,他已经得罪了一个史弥远,现在如果再得罪赵峥那真是死无葬身之地。

  赵峥听到这里察觉到了异常,可惜游雄不在这里,没人给他做些提示,于是他用疑惑的眼光看向李知孝,希望能替他解惑。

  国师相求,李知孝也不敢托大,但对于夏玉,他可就没那么礼貌了,无不戏谑的说道:“这位夏郎君可是近日名震朝堂的大人物,斥妖道,斗权相,虽然名声不显,但在百官之中那是响当当的好汉。所以才会如此恼怒国师您不识泰山。”

  赵峥听到这里便立马明白三个人的关系,感情原来是自己的仇人,但若是因为近来弹劾白话文一事结的仇,那为何李知孝言语中尽是嘲讽之意,现在高举反白话文的不是史弥远一党吗?

  “哦,那夏官人今日来白云道观又是何事?”

  夏玉直到此时才明白赵峥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是谁,只感觉自己坠入深渊,感觉自己做的一切都是那么荒唐和可笑,蚍蜉撼树,何其可悲。但却生出一股强烈的求生欲望了。

  他不服,还想再争一争!

  “下官听说国师在广州降住了毒瘴,如今我出知琼州,所以厚脸想求国师赐我降服毒瘴之物。”

  赵峥听到这里放下茶杯:“我想问你一句话,你可是因为白话文一事与我结仇?”

  还是太年轻了!李存孝轻轻一叹,这种事怎么能说破呢?朝堂反白话文从来不会直接说白话文坏话,而是直接抨击赵峥,迂回打压白话文,这是士大夫心知肚明的事情。赵峥如今冒冒失失的问,反而落了下乘。

  夏玉被赵峥的话问住了,他看了看身旁的李知孝,意思有那人在场,不好明说。

  “你尽管说,不用顾忌其他。”

  “是!”

  “为什么要反对白话文和标点?”

  话闻到这里戛然而止,夏玉肯定不会自我揭短到这个地步,总还要给自己留点颜面吧,李存孝如此想到。

  但他又哪里知道夏玉的为人,夏玉从赵峥的问话中嗅到了一丝生机,什么狗屁士大夫的颜面,先保命再说:“因为关乎天下读书人……”

  “你!”李知孝见夏玉要玉石俱焚,全然不顾的要道出一起,惊怒指着夏玉。

  赵峥对待此事难得一见的严肃,打断了李存孝的呵斥:“李司谏,你先回去复命吧。我赵峥会赴今日之约。”

  李存孝见赵峥公然的下了逐客令,也就拱手道别,不做纠缠,临走前扔给夏玉一句话:“不要自误!”

  ——

  赵峥在亲耳听到夏玉的话后,颓然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原来真是这样啊!”没由的觉得一阵悲哀。

  夏玉不明白赵峥为何会出现这样的表情。他忐忑不安的站起来迎接赵峥的暴风雨,希望风雨过后能见到他的彩虹。

  但赵峥却一直坐在那里,仿佛失魂落魄,心中理想的大厦轰然倒碎。

  “天下的士人都是这样想法吗?”

  夏玉此时明白了赵峥的情绪从何而来,那可能是一种巨大的失望吧。

  “所谓众口难调,众心难一,这士人的想法怎么会一致呢?这天下还是有不少人希望标点和白话文推广的,西山先生前日才上书让官家大力推广白话文,以教化天下。”

  赵峥听到夏玉的话仿佛回复了一丝生机,自己怎么了?早就自己的答案,居然还会沮丧至此,看来自己是真的有些累了,需要休息一段时间。

  “国师?”夏玉见赵峥好像陷入沉思中,久久不答话,于是开口提醒。

  “啊?哦,你去广州自然会有答案。好好干吧,琼州也不一定意味着荒僻,我会为朝廷再造一个江南,总有一天,光芒会照进琼州的,那一天不会等太久。”赵峥随口勉励几句。

  夏玉一时间愣在那里,他不恨自己?或者说根本没有在乎过自己?但不管怎么说,他似乎得到赵峥的帮助。一时间感慨莫名。不知从何说起。

  ——

  “相公,天气这么冷,我们还是去在那个亭子里休息,不要走动了。”赵峥见史弥远走了两步就气喘吁吁,所以才有此提议。

  史弥远苦笑道:“人老了就是不中用了,不知国师有什么灵丹妙药能让我抵过这岁月的侵蚀。”

  “生老病死乃天理,赵峥可没那个能耐,去年我去广州的时候,也一样沾染了风寒。”赵峥搀扶着史弥远进了亭子。

  那些侍卫都隔了两丈远,站在亭子外警戒,赵峥见这架势态度不由得有些郑重了。

  “老朽是真的想向道长讨要灵丹,还望不吝赐教。”史弥远的话很轻,但态度却极为严肃。

  赵峥收敛心神,知道必须给史弥远一个满意的答复:“相公时至今日还认为我有颠倒阴阳续接阳寿之能?我听闻相公见过观音大士……这佛门道门说到底某些东西还不是一脉相承。”

  赵峥说完,史弥远脸上无限的失望,赵峥已经给他透底了,这神仙之说看来是真的子虚乌有,但他仍不甘心的问道:“就没有延缓衰老的方法?”

  赵峥苦笑道:“有是有,不过对于相公而言可能穿肠毒药。”

  史弥远眼睛一亮,仿佛抓到了一丝希望:“何物?”

  “罢相,颐养天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