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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走马回师,定乱靖难

隆冬苦寒,已经冻结的大河之上,一队队人马正在缓缓南下。

  河水被冻得严严实实的,这支军队甚至直接骑马过河,压根不用担心坚冰破裂。

  已经来到南岸的嬴曦抬头仰望四周,轻笑道:“没想到龙城的冬天便已经那般寒冷,真不知道传说中的瀚海该会是什么模样。”

  在他身旁,荀若裹着厚厚的裘皮,说道:“想必那等景色,属下是无福得见了。”

  嬴曦闻言大笑,他看了看南方,却见不远处有一人骑马而来。

  看见来人相貌,嬴曦脸上的笑容却缓缓收敛。

  姬康。

  自迁都长安以后,他便闭门不出,每日只在家里饮酒作乐,不问世事。可如今,他竟然会出现在距离京师数百里之遥的朔方。

  嬴曦的眼睛微微眯起,他策马向前,去迎接姬康。

  “殿下何故来此?”

  忽然听到有人说话,姬康先是一惊,待抬起头来看见说话之人时,他不禁大喜,连声喊道:“快!长安有变!”

  正说话间,姬康一个不稳,竟是从马上跌落了下来。

  嬴曦闻言大惊失色,连忙翻身下马,跑去扶起姬康,问道:“你说什么?”

  姬康剧烈地咳嗽两声,说道:“卫尉李敢、黄门侍郎郑偣等人扶持姬钊,软禁了太后和天子,封锁了整个长安城!”

  嬴曦皱眉问道:“如愿和阿晟呢?”

  “独孤晟中了李敢之计,被骗去了扶风!独孤如愿不久前忽犯重疾,卧床不起,只能让襄城到我府上通风报信。”

  闻言,嬴曦大怒道:“孤离京之日告诉过独孤晟,天塌下来也不得离开京师,他竟然把孤的话当做耳边风!”

  说罢,嬴曦将姬康搀扶上马,自己也骑上爪黄飞电,一路策马奔至大军处,朗声道:“裴仁、江甫各率所部随孤南下,其余大军全部交由韩信统领,过河后直接包围长安,但有阻拦者,杀无赦!”

  众军奉命,荀若连忙拍马向前,低声道:“明公,发生了什么事?”

  嬴曦面沉若水,沉声道:“京中有变!”

  荀若目光闪动,不再多问。很快,裴、江两将军便各自率领所部跟上,齐齐拱手道:“将军!”

  嬴曦望了一眼两人身后的将士,转头看向姬康:“可还能随行?”

  姬康大笑道:“无妨,且去!”

  嬴曦颔首,转过身来看向将士们,沉声道:“速回长安!”

  说罢,嬴曦便一马当先,飞速向南奔去,裴仁与江甫也立刻率领身后数千将士跟着嬴曦而去。

  ……

  长安城。

  姬钊一党并未得意太久,很快,察觉到自己被骗的独孤晟便立刻率军自冯翊南下。驻守栎阳的嬴雍得知消息后,也当机立断,没有向任何人作请示,直接率领大军西进,联合独孤晟进攻长安叛军。

  面对汹汹而来军队,姬钊自知无法抵挡,于是在连吃了两次败仗以后,他便下令紧逼城门,据城固守。

  嬴雍与独孤晟合兵灞上,直击长安。对此,姬钊倒是还不太担心,长安城墙高固,短时间内根本无法攻破,而且他已经通知了韩王,此时关中大部分军队都被嬴曦率领北上草原,内部空虚。在姬钊看来,只待韩国大军一到,城外的两支军队便不足为虑。

  但就在这时,从北方传来的一则消息,却彻底打乱了姬钊的所有规划,甚至连他这些天来积累而出的自信,也瞬间烟消云散。

  嬴曦大军已经南渡大河,正在朝京师这边赶来。

  这一消息使得姬钊阵脚大乱,他深知,一旦嬴曦率军赶回长安,就算是韩王的军队来了也救不了他。

  惊惶之下,姬钊找来他的同谋者郑偣、顾雍、李敢与韩舒等人,商议该如何行事。

  “诸位,”姬钊沉着脸看着四人,说道:“孤刚刚得到消息,嬴曦已经率军渡过大河,正在从朔方赶回京师,诸位说说,该如何是好!”

  四人闻言,不禁面面相觑,韩舒似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连忙拱手道:“殿下,您说嬴曦回来了?”

  姬钊面沉似水,点头确认。

  韩舒见状,脸色不禁也沉了下来,他们深知,如果落在嬴曦手上,定然是死路一条。

  顾雍说道:“如今嬴雍与独孤晟已经回军进攻长安,若是等到嬴曦归来,我等定无法保守京师,如今之计,唯有先撤出长安,寻找机会回到中原。”

  郑偣道:“独孤晟在东,嬴雍在南,已然堵住了我等东归之途,此事难办啊……”

  闻言,几人顿时沉默了下来。半晌,李敢却是说道:“殿下不妨往西。”

  “西?”姬钊一愣,说道:“李卫尉何出此言?”

  李敢道:“臣与韩舒在扶风郡皆有一定根基,如今之计,唯有向西,借此与嬴曦周旋,就算再不济,也可寻求陇右、河西的胡人前来相助。”

  话音刚落,韩舒也点头道:“此计可行。”

  姬钊思虑片刻,终于一咬牙,下了决定。

  “就依两位所言,今夜便撤出京师。”

  众人颔首,李敢却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拱手问道:“那太后与天子……”

  “一起带走,”姬钊冷笑道:“就算真到了不得已的时候,孤也可以拿她来威胁嬴曦!”

  众人拱手应命,随后便各自下去准备。

  自那日政变后,独孤霓裳与姬安便一直被关在她的寝宫里,门外重兵日夜巡逻,禁止任何人出入。

  独孤霓裳安坐在案后,怀中拥着姬安,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

  姬安抬起头看着母亲的脸,小声问道:“阿娘,仲父什么时候回来?”

  霓裳摸着他的小脑袋,轻笑道:“想他了?”

  姬安轻轻点头,霓裳摸着他那有些婴儿肥的脸蛋,柔声道:“快了,要不了多久,你仲父便回来救我们了。”

  正说话间,房门却忽然被人打开。霓裳的目光陡然变得凌厉,她抬起头,只见全副武装的李敢走了进来,沉声道:“要委屈太后与陛下走一趟了。”

  霓裳微微眯起眼睛,冷冷地说道:“身为关中大族,竟勾结外人,引狼入室,李敢,你真是好大的狗胆!”

  李敢冷笑一声,没有答话。独孤霓裳怀抱姬安,一手持剑,就这般淡然走出,在李敢的带领下走进了一辆没有任何装饰的马车。

  夜半时分,长安城西面的金光门忽然洞开,一列列甲士护送着数辆马车悄然离开。

  这个消息在第一时间便被守在门外的斥候们获悉,很快便传到了嬴雍的独孤晟的大帐中。

  独孤晟在得知消息后,立刻赶往南门嬴雍大军驻处,与其商议大计。

  与此同时,嬴曦率领的数千骑兵距长安已经不过数十里。

  ……

  天明之时,姬钊一行已经向西到达了距眉县五十里左右的武功县附近,在此稍作休整。

  李敢与韩舒望了望四周,正要说话,却见一名斥候快步跑来,单膝跪地道:“三十余里外发现大量骑兵!”

  闻言,李敢二人面面相觑,连忙下令道:“快,全军启程,不得有误!”

  一行人匆忙起身,护送着姬钊等人的车马全速离去,李敢不断催促着士卒,心下十分焦急。

  他明白,三十里的距离对于一支骑兵队伍来说,几乎是喝口水的功夫便可以跨越,如今唯一的办法,便是立刻到前方不远处的武功县城中暂时躲避,以图后计。

  嬴曦已经与嬴雍、独孤晟取得联系,三军各自对姬钊一行实行合围,由于嬴曦所率领的全部都是骑兵,故而最早赶上。

  “启禀将军,敌军就在武功县城东不到二十里处,看其方向,应当是想进县城躲避!”

  听到斥候的报告,嬴曦拔出佩剑,高声道:“将士们,叛军与我们只有咫尺之遥,今日但能擒其首脑者,赏万金,晋爵三级!”

  此言一出,众将士顿时精神一振,看向前方的目光顿时如同虎狼一般,充满了渴望。

  嬴曦挥剑向前,高声道:“全速进军!”

  话音刚落,数千精骑便如离弦之箭,朝着武功县城方向一路狂奔。

  三十里不到的距离,对于这群刚刚经历过草原上动辄迂回数百里的大规模奔袭战术的骑兵来说,几乎就等于咫尺之遥。很快,数千骑士便追上了这群意图负隅顽抗的叛军。

  见这一队队骑兵来回穿插,不过片刻间便截断了他们的所有退路,李敢心知大势已去,只得下令全军摆好阵势,意图与这支远道而来的骑兵对抗。

  只是当见到嬴曦策马前来的那一刻,他的心便顿时沉入了谷底。

  李敢身边的将士见到嬴曦,不由得面面相觑,一时间阵势竟也有些松动。

  嬴曦策马向前,朗声道:“我大周的将士们,李敢等人发动叛乱,挟持太后与天子,意图扶立姬钊,你们难道要为此等大逆不道之徒卖命吗?”

  听到他的话,李敢一方的士兵们互相看了看,虽然谁都没有说话,但却明显可以感受到整个军阵士气的转变。

  就在这时,姬钊跳下马车,与嬴曦双目对视,高喊道:“嬴曦,你私通独孤氏,窃居政命,意图篡夺我周室江山,如此大逆不道之人,竟然还有脸声称本王谋反!”

  话音刚落,郑偣、韩舒、顾雍三人亦壮着胆子从马车上下来,声援姬钊,怒斥嬴曦为叛逆。

  嬴曦仰天大笑,说道:“好贼儿,孤今日便为先帝,除了你这个不孝子!”

  说罢,便要下令全军进攻,姬钊却忽然走到一辆马车旁,冷笑道:“嬴曦,你看看谁在这儿?”

  说着,他便伸手扯下马车上的垂帘。看见车中之人,嬴曦的脸色顿时变得无比阴沉。

  独孤霓裳怀中抱着姬安,面上没有丝毫惊惶与恐惧,她只是微笑着,望着面色急切的嬴曦。

  姬钊说道:“今日你若立誓放孤离去,孤便将她母子二人交给你,如何?”

  嬴曦直视着姬钊的目光,右手却始终搭在剑柄上。二人对视许久,姬钊忽然下令道:“来人,杀了这个贱人!”

  闻言,马车周围的十几个死士拔刀便要向前。嬴曦见状,大喊道:“等等!”

  姬钊抬手,制止了死士。他看着嬴曦,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

  嬴曦刚要说话,背后却忽然人喧马嘶。只见身后人流涌动,竟是嬴雍、独孤晟率军前来,除了他们以外,太尉杨赐、司徒王琰、司空独孤兆也率领着大批朝臣骑马赶到。

  杨赐面色阴沉,与姬钊对视一眼,高声道:“殿下若是再负隅顽抗,恐怕这满朝文武也救不了你了!”

  姬钊见到杨赐,不由得大怒,他刚要说话,身后却变故陡生。

  马车中的独孤霓裳忽然拔出一柄长剑,一剑刺透离马车最近的一名死士的胸膛,然后抱着姬安,飞快地退到一旁,清冷的声音传遍四野。

  我大周的将士们,姬钊挟持本宫与陛下,意图谋乱,如今他大势已去,难道你们还要跟随他枉送性命吗?

  此言一出,本就有些犹豫的姬钊一方士兵顿时便开始骚乱。姬钊见状大怒,吼道:“给本王杀了这个贱人!”

  就在这时,嬴曦朗声道:“反正者,既往不咎;擒姬钊者,封侯!”

  主帅的承诺如一团烈火,陡然间便点燃了将士们的热血。嬴曦所带来的骑兵率先冲击着敌方阵营,而姬钊一方,大部分士卒在得到嬴曦的承诺后,纷纷拿起武器冲向姬钊。

  嬴曦眼疾手快,一箭射中了一个正要挥刀砍向独孤霓裳的死士。随后他不管不顾,直接策马飞奔,朝着独孤霓裳的方向跑去。嬴雍与独孤兆也立刻下令全军进击,保护太后。

  姬钊一方那些反正的士兵奋勇向前,与那些正要围攻太后的死士们搏斗,李敢等人见势不妙,连忙躲进军中,试图寻找机会逃跑。

  独孤霓裳一手抱着姬安,一手持剑与周围的死士搏击。而在朝臣之中,如杨赐与独孤兆一般精通武艺的,竟也不顾危险,骑马冲进阵中。

  姬钊见场面已然失去控制,不禁也表现出了慌乱之色,独孤霓裳见状,当机立断踏前一步,便要横剑挟持姬钊。却未料到一名死士忽然突破了周围士兵的防卫,挥刀便朝着姬安砍去,独孤霓裳反应迅捷,挥剑相抵,但力有不及,被刀刃划破了臂膀,鲜血顿时涌出。

  已经赶到此处的嬴曦大怒,直接自马上跳下,一剑便斩落了死士的头颅。随后他不管不顾,扔掉佩剑便跑到霓裳身边,急切地问道:“你怎么样?”

  霓裳转过头与他目光相对,感受到他眼神中的温柔色彩,不禁眼眶一红。竟是丢掉手中长剑,视满朝文武与数万大军于无物,一头便扎进了嬴曦的怀抱里,声音隐隐带着哭腔。

  “你怎么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