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伦被关了三天三夜,身上的肉减了好几斤,脸色也更白了。这三天他在惶恐中渡过,要是一切可以重来,他宁可不做马行生意,也绝对不会找周复生合作。
蔡伦猜想是因为周复生的原因,才让自己被这样暗无天日关着。在心里,他将周复生骂死了好多遍。听到士兵说要审他,他下意识以为是韩侂胄的主审,一路走一路考虑,挖空心思想如何才能让对方放了自己。
当蔡伦坐上囚车走出军营,心里松了小口气。军营这种地方绝不是他们能呆的,要不然这三天的时间,他的身体也不会有如此成果。
他们到的时候正值中午,也不知公堂是不是有人在审案。绕过公堂,他被带到一幢小楼中,一进大厅他就呆住了。
坐在主审席上之人,正是蔡伦骂死好多遍的周复生。右侧是个记笔录的老文书,左侧坐着他很熟悉的关原,剩下的就是七八个衙役。他这种智商,连关原也有些替他着急。居然放弃主审席上的周复生,扑通一声朝关原跪下:
“关先生,韩大人的死真和我无关,我可以发誓。要是你们不信,可以传唤我家人来,她们可以作证。求求你放了我,绝对不是我干的。”
关原没有回答,看向周复生。见周复生一脸尴尬,很有种“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的感觉。
此时的周复生的确非常尴尬,没想到第一次当主审,嫌犯居然不朝他跪?看了眼桌面,发现面前的桌子上少了一物,终于找到原因,一巴掌拍在桌上:
“蔡老板,你跪错了,今天是我审你。要是你愿意,改天让关先生再审审你?”
蔡伦呆了好一会,清醒过来也不敢相信:
“你审我?”
周复生点头证实,蔡伦再次呆住。这次清醒过来后,一脸惊喜,站起来扑通一声朝周复生跪下。周复生怕他说些有违法纪的话,赶忙抢在他前面开口:
“你被关了几天,可能有些事不了解,我简单给你说说。关于韩大人被刺一案,皇上命我负责,理由嘛你没必要知道。为了不辜负皇上圣恩,我对任何人皆一视同仁。谁要是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些有违我大宋律的话,我一律从严处理。现在我来问你,韩大人被刺那天,下午至天黑之前,你在什么地方?”
周复生的话让旁边的关原一脸鄙视,还好蔡伦这个傻瓜听懂一些,没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人情话。现在周复生是主审,凭那五万两银子,想来他也不会再受苦。实在不行,趁不在大庭广众的时候再许些银子。
“周大人,那天我和二弟三弟一起,在我隆兴马行试造新型马车。有十多个匠师在场,他们皆可作证。”
一声大人叫得周复生脸色发红,轻咳几声又问:
“你们恨不恨韩大人?”
蔡伦将头摇得像个花鼓似的:“韩大人年青有为,是个好官,我们哪可能恨他。”
周复生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蔡伦就学聪明了。见右边的老书记提着悬笔没反应,指了指:
“他说的每句话都要记下。”
周复生接着问:“要是你们知道杀父仇人是谁,你们会不会亲自或是雇刺客杀他?”
蔡伦还未回答,一旁的关原忍不住好奇心:
“周公子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也没别的意思,只是个假设。”周复生说得十分轻松:
“假设韩大人是他们的杀父仇人,被人知道后告诉蔡伦三弟兄。他们有没有可能会雇刺客杀了韩大人?”
关原眼睛一亮,这事他们还真没想过,因为他们知道,韩同平根本没杀蔡风行。真要是有人通假消息,说蔡风行是韩同平所杀,三弟兄为了报父仇,很有可能派人杀掉韩同平。
可惜关原已经问出,蔡伦还没傻到家,义正言辞地说:
“绝对不会,我们会告状,哪怕告到皇上那里,倾家荡产也要将他告倒。”
关原和蔡伦彼此之间都很熟悉,哪会相信他那些鬼话:
“你们弟兄三人还没那么守法。”
“话也不能这么说,”周复生给蔡伦当起辩护律师:
“如果对方是其他人,可能他们三兄弟要私自解决。要是韩大人,他们绝不会如此做。我们就不说韩大人的势力有多大,单凭韩大人是朝廷命官他们就不敢,一旦事情败露,有关人全部要人头落地,所有家产还得充公。
要是他们告就不一样了,只要舍得花银子,收集证据告御状。他们不但不会冒险,还能替父报仇。一边是杀头抄家之罪,一边是花些银子替父鸣冤。我想只要不是太蠢之人,他一定会选择后者。”
关原听得一肚子火气,周复生这番解释虽有道理,但太有道理了。要是人人都这样想,天下会早上千年步入法治社会。一时找不到话来反驳,还在想,周复生又开始审案:
“京城只有你们和临安马行,要是临安马行想用其它手段将你们吞并,你们会不会做出杀人之事?”
关原和韩同平毕竟相交一场,对方待他也不错。见周复生拿韩同平当杀人犯来打比喻,心里就一肚子火。现在见他变本加厉,说临安马行想用其它手段吞并隆兴?其它手段大家都知道是什么意思。他是临安马行的师爷,这其它手段肯定会出自于他之手。再一次忍不住:
“周公子,你问这是何意?”
周复生叹声说:“审案就要将所有因素都要弄进去,比如说,如果蔡伦三兄弟误会你们,认为你们想用其它手段吞并隆兴,他们会不会做出过激之事?”
关原再次被难住,周复生说的都有道理,就算闹到皇上面前去也没用。关原很不甘心,干脆就默认了:
“凭蔡家三兄弟的性子,他们很有可能做出过激之事。”
“我们绝不可能那样做,”蔡伦恨恨瞪了眼刚才求过的对象:
“我们会想其它办法,并且已经做到。我们得到几种新式马车图纸,人脉方面我们也已经打点好。临安马行根本封堵不了我们,何必去为了那点事冒险?”
这些事关原已经知道,正在想办法,看如何才能弄到对方的图纸。周复生走到老书记旁边,将对方的记录拿起来看了一遍,递给蔡伦:
“看看刚才你说的是不是这些,如果无异议,在上面签字画押。”
可能听到画押二字,蔡伦有些紧张,抬头看向周复生。见周复生的双眼像是进了沙子,不停向他眨眼。收到信号,匆匆看了一遍,签上字画好押。
周复生坐回主审席,没惊堂木,只得暂时用他的手充当,一巴掌拍在桌上:
“堂下之人听判,今查证,韩大人之死与蔡伦无任何关系,当庭释放。一个月内不可离开京城,便于协助破案,退堂。”
“多谢周大人,多谢周大人。”蔡伦欢天喜地向周复生叩了个头,起身连衣服也顾不得拍,匆匆跑出大厅。
当一脸发呆的关原向韩侂胄汇报后,韩侂胄被气得差点吐血,恨声说:
“他最好有能力破得了此案,否则就算他是庆王府的女婿,我也要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
六辆马车在京府衙门口停下,将守在门口的四个衙役小惊了一跳。刘樱小布丁四个小孩,提着篮子从第二辆马车中跳下来,很快从后面几辆马车中,下来十多个人。
四个衙役皱了皱眉头,一共有十八人,还是小孩。最大只有十三四岁,最小只有三四岁。还好第一辆马车里面,走出两个年青美女,一群小孩走到两个美女身边。小布丁说:
“留玉姐姐,哥哥派人去给我们说,他就在里面。”
这两个美女,一个长得肤白身瘦,瓜子脸,有几分古典美,她叫留玉。另一个身体有些胖,长着一张圆脸,双眼细而圆,她叫白雨晴。这两人是赵佳的贴身丫鬟,可惜不会武功,平时赵佳若是出门办事,带着陈英四个会武功的丫鬟,她们留在家里为赵佳撒谎。
两人带着一群小孩走到门口,留玉拿出一块令牌,金黄色,上面刻有“庆王”二字。这块令牌只是身份的象征,并不是“如人亲临”之类的。四人朝她们一礼:
“见过庆王府两位姑娘。”
留玉正要开口,白雨晴将她打住:
“周复生周公子在不在里面?”
四个衙役明白了,周复生是他们的偶像,商业方面不说,仅几个月就得到庆王府的认可,成为人人羡慕的东床快婿。年纪最小的个衙役抢到发言权:
“周公子在里面。”
白雨晴问:“他在里面干什么,这几天有没有出去过?有没有人来找过他?”
年青衙役摇摇头:“没人来找他,小的也不太清楚他在里面干什么。”
只有这群小孩不知白雨晴问话的意思,留玉盯了眼白雨晴:
“带我们去见周公子。”
一群人被年青衙役带进去后,一个中年衙役叹声说:
“一入王府深似海,还是娶个穷婆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