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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心事

七月十六。

  洗剑大会开始的第二天,云舒郁闷的第三天。

  前一日,云舒难过,几乎在床上赖了一整天。

  林嘉言和沈重都来看过他了。

  云舒觉得,不能让关心他的人再担心他了。

  第二天一早,林嘉言又过来看他。

  云舒便提起剑,说要去院子练剑。

  林嘉言看着云舒样子,虽然还是垂头丧气的模样,但是至少出来走动了,于是宽心了些,独自去看洗剑大会了。

  只是云舒一到院子里,发现有已有许多剑门弟子在练剑。

  这才想起前几日都是小门小派的比试,剑门的弟子这几日是轮空的。

  有参加比试的弟子,多不肯懈怠,所以这几日多在院子里练剑。

  云舒看着手中的剑,叹了一口气。

  他在那群弟子里,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林璇。

  只见林璇提剑而起,剑身周围环绕着白色的气息。

  林璇出剑,一道白色剑气斩出。

  其时初秋,夏日暑气未全部退去,天气还是有些燥热的。

  但林璇的那一剑,给人丝丝冰凉之意。

  这应该是“霜寒剑法”吧。

  云舒记得在剑门书阁“流云阁”的书上看过,霜寒剑法是偏向于控场的剑法,其攻击性远弱于九天落剑诀的剑气。

  不知两种剑气的优劣如何,若是对上了,哪种剑气能胜呢?

  他心中这么想着,其实不久后,他就能知道答案了。

  他本来是出来练剑发泄心中不快的,但见着这么多人在这里练剑,不习惯,便走开了。

  他主要还是心中自卑,所学剑招多是看着学来的,怕被人嘲笑,所以从不在一群人里练剑。

  就如同那日,他在姜夕瑶面前使出看来的九天落剑诀的剑招,他一看到姜夕瑶连连摇头,就不再有信心继续使完所有剑招。

  后面就是姜夕瑶不再摇头,也没有笑他,他都很勉强地使完所有剑招。

  他没有回房间,他怕回到房间,又会有人来看他。

  他心中还是难过,现在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静静。

  他走到了洗剑山庄主殿那里的庭院,发觉没什么人,便坐了下来。

  他周围,有不少植物花草,挡住了他的身形。偶有人从正门进入途径时,很难发现他坐在那里。

  他就安安静静坐着了。

  许久许久,仿佛回到了凤凰山后山的梧桐林里。

  这些年来,他每当心情低落,就会在后山的一块大石头上静坐发呆。

  经常一坐就是一夜。

  那里,树影婆娑,月光寒寒,常常会有凉风拂过,真的很舒服。

  他转而想起这些年的事情来。

  他七岁以前跟着父母在西域生活,但六岁以前的事,多不记得了。

  七岁那年夏天,父母带着他回中原。

  回中原前,父母带着他到了一个不知名的谷地。

  那里有一个很和善的老爷子,问他“小云舒可开始习武了啊?”

  他摇了摇头,那老爷子就给了他一本小册子,让他收好。

  这本小册子,也就是后来三叔谢明华逼着他背下来的《流云诀》,里面的注解,现在想来,真的很详细,也很到位。

  那个老爷子,不知道是什么人,也许是隐世的高人吧。

  难怪白云扬评价他的内功老师,是一个大师。

  那老爷子还给了他姐姐一颗煞是好看的琥珀色小石子。

  他当时看到那石子,极是喜欢,硬要拿着小册子跟姐姐换,姐姐就是不允。

  但这琥珀色的小石子,最后还是给了他啊。

  也不知道姐姐他们去哪里了。

  “哎……”他想着,转而摸出那颗小石子,“墨大夫说这不是凡物,可是也就看着好看些而已啊……”

  他继续想下去。

  他随着父母出了那谷地后,就开始有些迷糊,开始发高烧,烧得不省人事。

  再醒来时,已和谢三叔在药王谷了。

  之后那半年里,常万春大夫经常熬些很难喝的药给他喝。

  有一次他看到了药材,有好多奇奇怪怪的虫子在里面。

  他虽然很好奇为什么他的药这么奇怪,但是他从没有问过,他觉得三叔和常大夫不会害他。

  后来喝药的时候,他每次想起那些虫子,又觉得恶心想吐,但是都是强忍着喝下了。

  他从来都是这么懂事,不让人担心。

  墨大夫说过他体内血液有特殊的东西,难道是因为那时候喝的那些奇怪的药吗?

  他就不得而知了,也许只有再次见到常大夫,或者见到三叔才能知道了吧。

  想到这里,又想起那时候经常发疯的三叔。

  陈长老说三叔中了毒,也不知道是什么毒?不知三叔的毒解了没有?

  离开药王谷后,三叔将他交给陈奕白陈长老,陈长老让云舒跟着他姓,云舒也没有多问什么。

  陈长老把他寄托在洗剑山庄几个月,那几个月,真的过得挺开心的吧。

  沈重那个小子,每天总有一些古灵精怪的点子,总是要拉着云舒陪他去试。

  所以,他经常是跟着沈重闯祸、惹事,每次总是会引得大人们的不喜。

  现在想来,其实沈重也是很孤独的吧,他做那些事,只是为了让父母看到他,关注他。

  相比之下,自己从来都是那么不起眼。

  他从来都是不想让周围的人担心,所以一直在压制自己的好奇心,自己要做什么事情,也都是会和周围的人说清楚,让他们放心。

  这样子,他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他,真的一直都是很懂事的乖乖样子啊。

  云舒想到这里,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吐出。

  他在洗剑山庄的第二年春天,从长安来了一个小女孩,是沈重的表姐,王凌瑶。

  每次他跟着沈重闯祸以后,王凌瑶总是会来替他们收拾烂摊子。

  好几次,云舒被沈重弄哭了,都是凌瑶安慰的他。

  那个小女孩,真的好温柔,真的好好。

  他三年前初入内门的时候,就是想着要下山来洗剑山庄看她,所以才会求长老允许他参加试武。

  可是他最后也没能下山,就此与那个小女孩错过了。

  也许,这就是缘分吧……

  也许,这就是命运吧……

  “啊……”他想到这里,继续想下去之际,却狠狠锤了自己大腿一下。

  那一次,陈长老来看他,安慰他,可是他那一次却对着陈长老发了脾气,质问他“你不是主事长老吗?为什么连我下山都不能批准……”

  他全不知那时候陈长老因为他的事,被梧桐园的几大长老恶语相对,更是因此丢了主事长老之位。

  都是宁长老那几个老顽固不好!

  说什么让一个十四岁的孩童下山观战会被武林人笑话,笑话剑门无人!

  为什么他们会有那种偏见,为什么他们会认为年纪小就不能胜过年纪大的!

  如果没有宁长老那几个老顽固阻止他下山……

  如果他十四岁能见到那个小女孩……

  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局呢?

  谁知道呢。

  “哎……”云舒摇了摇头,继续想了下去。

  其实自己的剑道止步于此,也主要怪自己吧。

  那一次以后,他心中有傲气,也开始赌气,所以没去梧桐园的学堂。

  不久后,宁长老成了主事长老,又因为云舒多日没有去学堂,宁长老干脆下令,要云舒每日完成一定量的杂活,更是不允许园内授课长老传授他功法剑法。

  所以,他连一套完整的剑法也没学到,也要怪自己不懂事的赌气吧。自己赌气,让宁长老抓住了话柄。

  宁长老成为主事长老之前,自己是有机会习剑的。

  他因十四岁就拿了一次三十二名之列,所以心中有傲气,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天才。

  觉得自己不需要与常人一般,那么努力才能取得微微成就。

  更甚至认为努力无用……

  其实,他不过是比别人早学完了《流云诀》罢了。

  他想到这里,将头深深埋在双手里。

  真的好想回去。

  回到七岁那年,他一定不要再发高烧昏迷,他要跟着父母一起。

  或者回到在洗剑山庄的日子,那段时光,真的很美好。

  再不行,回到十四岁那年也行,他一定不再赌气,一定拼了命下山……若还是不能下山,就努力习剑,日后自己偷偷下山也行……

  ……

  此后几日,云舒一直在那里静坐。

  一日,他听着有几人走过,起先不以为意。

  突然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哎呀,这不是封家家主,易家家主么?之前何无明不是还说对付我不用你们出手吗?怎么这一次都来了?”

  那声音,是白云扬的声音。

  云舒侧头过去,只是被植物花草挡住,他透过叶子的缝隙,依稀看到那里有一个白色人影。

  其对面,还有几个人影。

  另一个声音说道:“我不管你是白云扬还是白家的谁,若你们白家想回中原,回来便是。你们白家二十年前本就是自己隐退,全不与任家一般,是被赶出去的。若是让我知道,你暗地里有什么,到时候可别怪我封家不客气。”

  “怎么不客气?跟易家二十年前一样,再截杀我一次?”白云扬的声音传来。

  又一个不同的声音传来:“哼。白云扬早就死了。我看你是病得不轻,真当自己是白云扬了?”

  “怎么,易家家主是要跟我一般见识吗?”

  “你真以为在这里,我们就动不了你?”

  “那你来啊……你来啊……”

  白云扬贱贱拽拽的声音传来,就是云舒这几日心情极其郁闷,也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之后那几人也没有打起来,不欢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