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曾有一颗伴生卫星

苍蝇大小的移动靶在影壁上飞速移动，轻微的锐响连绵成急促而富有韵律的声音，如同蜜蜂飞舞一般。模拟子弹在影壁上留下密集的弹孔，电子屏计分器上的分数不断跳动，有效射击的数值从第一枪打响，便一直保持在稳定的比例，几乎没有跳动。

　　随着时代的进步，军队中高科技武器的占比越来越大，士兵们也越来越依靠仪器辅助，但徐砚始终记得第一天进入军队时教官说的话。

　　仪器可能会有失灵的时候，到那时你能依靠的只有自身的能力。只有自身的强大，才能保证你在面对任何突发状况时都保持镇定，不至于手足无措。

　　黑色眼睛紧盯着数个同时晃动的靶子，徐砚眉目沉凝，耳中分辨着干扰音频。

　　训练室的门轻轻一响，枪声未停，徐砚却稍稍分出一丝注意力，向那边瞥了一眼。

　　“队长，教授有事找你，是有关异形的。”齐磊领着教授走进房间时，往电子记分牌上看了一眼，不出意料，他又看到了那恐怖的有效射击数值。

　　徐砚摘下耳机，将手中的电子感应枪挂到墙上，目光掠过副队长，看向教授，开口道：“教授，有什么想问的请尽管直言。”

　　赵煜摇了摇头，说道：“该了解的信息我都已经了解过，还请徐队长带我去你们发现异形的地方看一下。”

　　徐砚微微蹙眉，“那地方有什么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要看过了才知道，我现在也不能给你一个准确的答复。”赵煜道。

　　“你想什么时候去看？”徐砚沉吟道。

　　“越快越好。”赵煜的目光在徐砚脸上探视，似乎要分析出他内心的想法，“难道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

　　“基地人员宝贵，外面情况未明，如果要外出的话得先做好足够的准备，”徐砚说道，“研究异形是目前的头等大事，我会尽快为你准备的，请你稍等一下。”

　　赵煜点了点头，解决了心头一件大事，他这才有空观察起这间训练室来，第一眼注意到的自然是电子屏一侧的记分牌，上面高达1:1的有效射击率轻而易举就能吸引人的目光。

　　“徐队长的枪法很厉害啊。”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之前的阴霾尽散，他语气柔和，态度诚恳，让人如沐春风。

　　齐磊惊奇地看了看他，简直不敢相信前一刻还强势而又不耐烦的人，竟能展现出完全相反的另一个样子。

　　这让他不禁对教授多了几分好奇。

　　“手熟而已。”徐砚谦虚地说道。

　　赵煜并不了解其他人的能力，便礼貌地微笑着，不动声色地扫了副队长一眼。

　　有对比才能显示出优劣，要知道如今的徐砚成长到了何种程度，自然要有人做对照才能让他对此有更加清晰的认识。

　　不过能够当上盖亚星科考站护卫队的队长，想来也是十分厉害的人才吧。

　　徐砚见他对训练室颇为好奇的样子，想到之后要去一号科考站与其他基地的人会合，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意外，提前让这位弱不禁风的教授掌握一点保命技能，也可防患于未然，便问道：“教授要来试试吗？”

　　赵煜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脸上露出少许犹豫，“我只用过伯莱宁M44号手枪，而且枪法不太好……”

　　“伯莱宁M44……自动填装，后座力小，适合身……唔，研究员使用，我们这里也有。”徐砚在挂满了枪的墙壁上找了一会儿，才从角落里找出一把伯莱宁M44，这个型号的手枪小巧可爱，握在徐砚手上像个玩具似的。

　　“这个是电子感应枪，模拟射击，你平时有空可以多训练训练，不过研究人员专用训练室在另一个房间，找不到地方的话，你的个人终端上有地图，可以直接搜索定位。”徐砚目光转向副队长，眼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齐磊苦着脸摸摸肚子，示意自己还没吃饭呢。

　　徐砚摇了摇头，对赵煜道：“现在我要去安排外出的事情，你……你没事的话就在这里训练一下也可以。”

　　他把枪转了一下，反手握着递给赵煜。

　　“行吧，反正我现在也没什么事，就等你开门放我出去啦。”赵煜笑着说道，从徐砚手中接过这把过分小巧的手枪，冰凉的手指不经意地拂过徐砚指尖，皮肤轻柔的接触酥酥麻麻，徐砚还没反应，他自己就先愣了一下，眼中露出点点若有所思的神色。

　　徐砚手指轻轻抖了一下，莫名想到昨晚对方醉酒时蹭到自己的脸颊，也是这么轻柔，然而却十分火热……“你手好凉。”他脱口而出，立刻感到自己有些唐突了。

　　好在教授并没在意，反而笑着解释道：“我从小身体不好，大概是这个原因，所以体温也偏低吧。”

　　“这样。”徐砚点点头，将手垂下，在衣角上轻轻擦了擦，那点异样的感觉却更加明显了，“那你在这儿待着，我去去就回。”

　　好似为了掩饰内心的羞赧，他严肃着脸，大步往门口走去，从副队长身边经过时，用余光扫了他一眼。

　　“教授回见。”齐磊对教授摇了摇手，紧跟着队长身后离去，并将门贴心地关好。

　　“队长。”齐磊小跑两步，大胆地与徐砚并肩而行。

　　“嗯？”

　　“你和教授是老相识？”齐磊八卦地问道。

　　“不是。”徐砚简洁地回答。

　　“骗人的吧？你俩分明一副很熟悉的样子！”齐磊惊讶道。

　　“我认识他哥哥。”提到“哥哥”两字时，徐砚眉心微蹙了一下。

　　“说来听听？”齐磊好奇得不行，“教授的哥哥应该和他很像吧？不然你们不可能这么熟的样子。”

　　“你怎么这么八卦？”徐砚将他凑过来的脸弹开，脸上做出不悦，其实并没生气。

　　“我这不是关心你吗？好歹这么多年战友呢……”齐磊嘿嘿笑道。

　　“教授和他哥哥也就长得一样，其他地方完全不……”徐砚可疑地停顿了一下，脑海中忽闪而过教授漫不经心时的神情和说话语调，赶紧摇摇头晃去这可怕的印象。

　　“完全不一样！”他定定神，斩钉截铁地说道。

　　十几分钟后，徐砚做好出门的准备，用内部电话通知了赵煜，让他来大门这边集合。

　　此次外出的人不多，护卫队只出动了徐砚和刘青雁，高明明作为教授的学生和助手，也在此列，除此之外便是两个探测机器人了。

　　机器人胖乎乎的，看起来像个大号的企鹅，但它的脑袋是圆圆的，视角范围为三百六十度，前后顶部各有一颗高清摄像头，呈现三角分布。

　　“教授你好。”赵煜走近的时候，机器人发出萌萌的声音，完全不是几十年前那种僵硬的电子音，可能是从那个声源库下载的语音包。

　　赵煜看着机器人胖乎乎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抚摸了一下它的脑袋，夸赞道：“可爱。”

　　“咳咳，教授的小癖好。”高明明提着一个金属箱子，小声地对两个眼神诡异的士兵说道。

　　他们的目的地不远，出门行驶几分钟就到，坐的仍旧是看起来又土又落后的太空车，这次没有了各种乱七八糟的科考器材，太空车上的空间开阔了许多，几个人便只开了一辆车，不急不缓地开到了异形出没过的冰层附近。

　　赵煜坐在太空车上好奇地看着徐砚操作，一块简单的显示屏上标注了他们的路线，大片的绿色上东一块红色西一块红色，这种鲜艳的颜色在心理学上会引起人的紧张，因此常被作为警惕色。

　　赵煜看了看他们的行驶路线，那条细细的线上有个小小的圆点在移动，代表了他们的太空车。

　　太空车附近都是绿色区域。

　　“那些红色是什么意思？”赵煜问道。

　　徐砚看了他一眼，教授长着一张学霸脸，但也会有不知道的事啊。

　　礼貌又懵懂的语气真可爱。

　　徐砚默默地被萌到了，他抿着唇角，神情沉着可靠，但说话时却放柔了语调，“那些是冰层较薄的地方，太空车看起来很简陋，但这上面装载的科研用品和重力装置加大了它的重量，贸然从薄冰层上驶过，可能会发生一些意外。”

　　“那些冰层下都是空洞？”赵煜从电子屏上移开目光，看向白茫茫的远方。

　　“不全是，有些是结构脆弱，无法承重，杨博士猜测这块冰川下面是盖亚星的海。”徐砚说道，“天文学家们采集了盖亚星周围星域的数据，他们推测盖亚星曾经有颗伴生卫星，作为恒星能量的中转站，通过相互之间的引力和公转轨道输送适宜的热能，但后来因为某种原因，那颗卫星逃脱或者毁灭了，于是盖亚星温度骤降，海洋结冰，也没有了足够的光源，从而变成我们现在看到的样子。不过这些都是猜测，还没有实质上的证据。”

　　说话间，太空车已经停了下来，他们来到离子坑所在的那块地方，经过一个月的时间，这里已经结了层白色的冰，看起来和周围没什么区别，只有一个红色的小旗子插在冰层上。

　　机器人将这块冰面扫视了一遍，很快它的图像区上出现这里的残留能量反应，圈出了徐砚打出来的那个大坑。

　　它的两条履带动了起来，一只手按在冰层上，高热量的激光穿透了冰层，被它从头连到尾，悄无声息地切割开来。

　　咔咔咔。

　　冰层结构中的空洞太多，一旦遭到破坏，便无法再维持稳定的模样，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动静，被切割开的冰层往下塌陷，变成了一堆碎冰。

　　两个机器人跳到坑下充当辛勤的搬运工，几分钟内就将这个大坑还原。

　　徐砚让柳青雁在上面警戒，自己先跳了下去，然后是教授和他的助手。

　　想到初见时研究人员们搞出来的画面，徐砚下意识地抬手揽住赵煜，顺便按下了他腰上的重力按钮。

　　“啊！”赵煜刚刚站稳，就听耳边传开高明明的惨叫，原来这家伙没能及时按下重力按钮，在落地时便因为盖亚星较低的引力而弹了起来，角度不太好，一头撞到了冰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