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百多个赵卒人头落地,哀嚎声,伴着殷红而淋漓的鲜血,实在是让人触目惊心。
乃至于,那些从未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的老百姓都不由得直犯恶心。
等到处决了这些违背军令的士卒,李信又上前,询问道:“将军,这些罪兵的尸首如何处置?”
“都好生收敛吧。”石闵挥了挥手道。
不管怎么说,这些赵卒都曾经跟着他出生入死!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若是连他们的尸首,都不能得到妥善的安置的话,只怕会令许多的将士心寒的。
等到那一百多个已经死去的赵卒的尸首被收敛起来,石闵又掷地有声地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弟兄们,我知道你们现在心里都揣揣不安的。但是乱世,当用重典!我们汉军何以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除了自身的勇武之外,更重要的,还是军纪之严明!”
“今日他们的死,是罪有应得!因为他们违背了我下达的军令!但是!”
石闵又沉声道:“养不教,父之过。那么教不严呢?乃是主将之过!有御下不严之罪!现在我宣布,行株连之法,全军上下,凡是部下在此伏诛者,百夫长以下,伍长以上的人,重责二十军棍!都尉以上,自我之下,包括我在内的将领,统统重则三十军棍!”
“不可啊!将军!”
在高台上的诸将纷纷站出来劝说。
但是石闵心意已决,摆了摆手道:“行刑!”
随着石闵的一声令下,那些伍长、十夫长、百夫长,还有极少的都尉、校尉和杂号将军们都站了出来,一字排开,要被重则几十军棍!
石闵亦是够狠绝的,对自己都够狠。
“噼啪!噼啪!……”
包括石闵在内,李信、王平两名大将,还有三十多个低级将领都被摁在凳子上,被两名士卒伺候着,狠狠地打了二十军棍!
当然了,似石闵这般皮糙肉厚的高级将领,那是要重打三十军棍的。以儆效尤!
虽然现在是战争结束阶段,就这样惩治包括石闵在内的诸多将领,敌军来犯的话,可能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但是这个时候,晋军又哪里有这个勇气来犯?
更何况,赵军现在都要班师回朝了。
在被重打三十军棍之后,石闵是疼得死去活来的,两三天都下不了床。
花木兰不由得揪心地给石闵敷衍,一边还嗔怪地道:“将军,你这又是何苦呢?明明是那些士卒犯的错,你这个大将军为什么要自己受罚?”
“木兰,你不懂。”石闵摇摇头道,“我若不惩罚自己,便不能在军中树立起自己足够的威望!当一军之主将,就跟为人父一般,一定要恩威并施,若是麾下的将士们不能信服你,不能对你敬畏有加,那么到了打仗的时候,你就别奢望他们能坚决彻底地服从你的命令,战而胜之了!”
“……”
当花木兰敷药完毕,石闵便挥了挥手道:“好了。早点歇息吧木兰,明天军队就要到新蔡那边,去与大军会合了。”
“嗯。”
花木兰随即乖巧地点了点头,又裹着被子,躺在床榻上,可是翻来覆去地怎么都睡不着觉。又睁开眼睛,却看见石闵正在就着灯光,在那里阅读兵书,还看的津津有味的。
“将军……”
“嗯?”
“你说这个战争什么时候能够结束?”
“怎么,木兰你想家了吗?”石闵疑惑地道。
“哪能不想家呀?但是想又能怎样。将军,打仗实在是太可怕了,我……我害怕。”
闻言,石闵不由得笑着摇摇头道:“害怕是正常的。这样吧,若是木兰你太想家了的话,直接退伍,我可以做主。”
“不!”花木兰急声道,“才不要!木兰若是离开了军队,真的不知道做什么生计为好。那还不得活活饿死呀?”
“呵呵,木兰你可以找一个男人嫁了啊。让你以后的丈夫照顾你,这不是很好吗?”
“我……我才不要嫁人呢!”花木兰很是忸怩地道。
石闵听到这话,不由得蹙眉道:“木兰啊,不是我说你。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你以后总归是要嫁人的,总不能天天在军中与那些男儿厮混吧?这太不成体统了。”
“好了好了!这个事情以后再说!木兰睡了。”
言罢,花木兰便直接平躺在床榻上,闭上眼睛,故作入睡的模样。
一夜无话。
翌日一早,石闵便被人拿担架抬着,大军出行,开始缓缓的往新蔡方向开拔。
回邺城的道路是极为漫长的。
赵军一路走走停停,石闵一路上的所见所闻,都是那么的让人触目惊心。
只见,那些胡虏出身的士卒,不时地将那些被驱赶过来的汉女奸淫了,而后杀害,取其肉来烧烤,还吃得是津津有味的。
一路上,伴着烟尘而去的,是无数的皑皑的白骨!
这不是野兽的骨头,而是人的骨头!
过了数日,石闵已经能下了床榻,自由活动了。兴致勃勃的石闵便带着花木兰,踏上了距离酸枣城并不远的一座山峰上,眺望着远方大军推进的场面,浩浩荡荡。
什么叫做“一览众山小“?
这便如是!
看着石闵的兴致似乎还不错,花木兰便鼓起了勇气,张口问道:“将军,你为什么要给这些胡虏卖命呢?”
“怎么,连木兰你都认为我是在给胡虏卖命吗?”石闵嗤笑了一声道。
“不是吗?”花木兰愣住了。
石闵闻言,不由得大声地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
“将军何故发笑?”
石闵拍了拍花木兰的肩膀,笑容满面地道:“若是连木兰你都如此认为,那便太好了。”
“木兰,你要知道,这不存在什么卖命不卖命的。无论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帝王,还是我们这些当兵打仗的,或者是那些黎民百姓,凡是世人,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卖命!换言之,便是求生!只是为了活着!”
“活着……”花木兰的嘴里喃喃自语着,若有所悟。
石闵又睥睨了花木兰一眼,说道:“你是不是因为我在葫芦口烧死了四万晋军和张貉的兵马的事情,耿耿于怀?”
“没有。”花木兰摇摇头道,“将军你不止一次地跟木兰说过。打仗,是要死人的!既然他们拿起了武器做了你的敌人,便必须要做好被你杀死的准备。你也必须具备这样的觉悟!”
孺子可教也。
看着花木兰的面容,石闵淡淡的道:“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