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楚氏后裔

随着都尉的到来，几人得知了那个听似天方夜谭的消息，大魏胜了，大魏竟然胜了，这在以前所有魏军心里，怕是连做梦都不会梦到这样的事。

　　然而更离奇的是都尉接下来的话：“境内夷人全数歼灭无一人生还”。

　　听闻这个惊天消息，五人之中除了早已知晓的刘义兵外，其余四人都是表情各异。

　　那来势汹汹有吞灭天下之威的夷人兵团全军覆没，开什么玩笑，镇江之战死伤军民十余万，精卫城之战，满城尽皆死在夷人屠刀之下，京都大溃败，十万魏军将士所剩寥寥，这一切难道只是所有人的一场梦。

　　四人不约而同的看向刘义兵，后者默然点点头，无声的回应他们这个消息是真的。

　　眼前这个很有魏军官油子派头督尉，刘义兵一听闻他的腔调就知道不是假的，而且督尉所拿出的公文也盖有元帅府印绶。

　　本来趾高气昂的督尉，还想着对这群似乎没什么前途的残兵，抑扬气指一通，抖擞抖擞官威，但是眼瞅着一个胖子翻出大瓶小罐的夷人果酒还有一盘盘野味。也不再拿腔端调，谁乐意和酒肉过意不去，这趟出自王府的宣旨差事放在太平年月那可是趟肥差，可而今天下烽烟暂息，即使是京都周围郡县也是千里无鸡鸣，人烟寥寥，一路下来别说吃点银钱，就是自己身上这膘都少了十几斤。

　　一顿酒喝下去，督尉眉眼舒展开来，他和眼前这个什长推杯换盏之下，也就藏不住话了。当然也有他个人的小心思在里面。

　　都尉：“你们可知晓一个叫刘义兵的，上面有令知道此人消息的可官升一级赏银百两”

　　刘义兵抢先说到：“刘义兵啊！战死了”。

　　督尉短暂愕然后不露声色的嘴角一翘，自己辛辛苦苦大费周章才从百夫长提升为宣抚督尉，那据说官职仅是十夫长的刘义兵，王爷竟然特旨擢升为参将。

　　他叹了口气，“可惜了，王爷可是有意封他做将军的”。

　　赵小从欲言又止，因为他看见刘义兵在向他摇头，直接憋红了脸，猛灌了一大口夷酒才舒坦些。

　　一同饮酒的几人画师只是自顾自灌酒无视所有人，夫子则转动着手中一只琉璃杯那是赵小从辛辛苦苦从夷人营帐背上山的物件，平常不舍的拿出来使用，这次为了摆阔极为不舍的拿出几只来。

　　韩君没有和众人一起喝酒，似乎他也从未在众人面前喝过酒，久而久之大家一到喝酒之时，就自然而然的忽略他了。此时他坐在最边上，即便点有篝火也看不到表情。

　　都尉：“刘什长，你也姓刘且身在军伍，可有那刘义兵战死的细闻”。

　　督尉放下酒杯轻言细语，身为督尉按魏国军制可下统十个百夫长，但是在驿道上碰到这个小小什长时，他也做出极为和气的姿态，原因无他有消息说那刘义兵如果侥幸不死，可能就在这铜山一带。能一步攀升至参将想必战功自是不小，他便有心结交。

　　刘义兵：“我们与大军脱离的早，之前见夷人势大则寻了铜山深处隐蔽起来，后听闻边有夷人枪炮之声，赶到之时，此处已是尸横遍野，那刘义兵可能就死于这处战场吧”！

　　其实这样类似的话，在初遇那督尉时刘义兵就已大概陈述，此时其再问不过是用以试探看看众人有无破绽。而刘义兵这样说也是给同行几人通气。

　　一场貌似主客尽欢的仓促酒宴结束后，虽然赵小从之前有一大堆问题想抛给刘义兵，却看到夫子有意无意靠近刘义兵的身影，就像村子里那些互有好感的男女，即便是自认为再隐秘的秋波暗送，旁人也是一览即知。

　　向来只是刘义兵拍案他就跟着去做，既然夫子比较急那就让他先去问兵哥儿吧！

　　月明星稀，秋风萧索，铜山之上已是草木凋零，两人寻了棵松树前站定。刘义兵最早是在镇江溃败的途中，见到被众人称做夫子真名荀彦远的读书人的，因为自家父亲是私塾先生，刘义兵就不像其它兵油子那般对他鸡蛋里挑骨头，横挑鼻子竖挑眼看哪都不顺眼，反而是尽量照拂。

　　第一次与夷人拼杀，作为战场雏儿的荀彦远，生平第一次听闻到夷炮的轰鸣，也是第一次见识到这种如同平地起惊雷的杀器，顿时脑袋懵了，手足无措连战刀都拿不稳，若不是不远处早有预料的刘义兵，猛然一扑将他按倒地上，也许他这满腹书生意气早就身死烟散了。

　　即使投笔从戎的他，对于上沙场不过是抱以历练的心态，以他的见识平常督尉参将也不在眼中，可对于刘义兵他有种道不明的感觉，即便他官阶不高武力不高。当大军突遭变故，军心涣散时自己脑海里，第一时间却只想到他，只是觉得此人能胜任统领众乱兵的位置，果然他没有令自己失望，甚至他做的比自己预料的还要好。

　　后来年轻的他们都败给了权力的倾轧，他们远不是那群官场老手的对手，即便刘义兵被夺权打回原形，他也选择追随。

　　他知道如果眼前这人想要再往上爬，不是他做不做得到，而是他愿不愿意的问题？刚才那个督尉给他抬出了上面给他安设的“椅子”，但是他却不露声色的拒绝了。

　　“不去京都了吗”？荀彦远问得很突兀，一路走来生死袍泽何须拐弯抹角。

　　“不去了”。刘义兵知道夫子骨子里不是寡言少语的人，只是在军营他与哪些大字不识几个的兄弟，尿不到一个壶里去而已。

　　荀延远：“我看得出你是有野心的，选择去那儿会让你走得更高”。

　　同行已是两年，虫子等人好糊弄而这个人，刘义兵自认瞒不住他也不愿对他撒谎，所以他不得不说出实情。

　　“我有祖训终生不事魏”。

　　荀延远：“楚氏后裔”？

　　刘义兵点点头。如今大魏之天下乃是代楚而兴，故在楚朝后人眼里仍有对魏的仇视。

　　荀彦远少有的长叹口气道：“天下承平则蛟龙蛰伏，天下烽乱则龙蛇四起。我将去京都，希望有一天你能来找我”。荀彦远转过身正欲要离开。

　　“等等，我有一物可能对你有用”。刘义兵掏出怀里那张华亭纸。

　　借助月光荀彦远看完了纸上内容，良久沉默，“有酒吗”？

　　“我去找虫子要两壶来”。

　　月色透过宽敞如巨大车盖的松树枝丫照射在地上，树影婆娑如那怪石嶙峋，两人一人一壶夷酒，夷人之酒不似中原酒的腥辣刺喉，却似西域葡萄酒的果香，回味于喉只觉甘酸久存舌尖。

　　“义兵你可曾想过夷人来自何方”？